這幾天,沒少忙。入棺,送葬,程序一項沒少。
十一披麻戴孝,其他人沒這資格,扎了一條白布,跟著張羅著。最后入土的時候,主持人吊起嗓子:“形意門蕭十一,帶著師兄們,給楊師傅磕頭送終。”
這事兒就算這么結(jié)了。完事兒的時候,爺爺又把這些弟子叫到老楊的客廳里來。
“既然我孫兒是形意門的宗門弟子,這房子我先代為保管,你們沒意見吧。”
這話問的,誰敢有意見,有意見不得還掉兩顆牙。
爺爺巡視了一圈,認真的說:“老楊有一個閨女,怎么爹死了,都不回來?!?p> “被師傅逐出家門了,干了丟人現(xiàn)眼的勾當?!?p> 爺爺眉頭一皺,那個說話的弟子趕緊補充說:“跟著大師兄去了滿城,本以為兩個人會幸福,沒想到師姐紅杏出墻,又被人甩了?,F(xiàn)在只會干一些出賣身體的骯臟勾當。師傅去年去滿城的時候見到了,回來就氣病了?!?p> “滿城嗎?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既然在我地盤出的事,老楊沒臉說,我就睜一眼閉一眼,裝看不見,他死了,又是我孫兒的師傅,是我的晚輩,我不能不管。你們幾個,把她的照片給我一張,還有你那個大師兄,然后該干啥干啥去吧?!?p> 等這些弟子一走,十一就不樂意了:“臭老頭,你差不多點得了。你突然整個形意門綁我身上,我就不說啥了??墒?,楊師傅都死了,你占死人的便宜,有意思嗎?”
“我占啥便宜了?”
“你和楊師傅都是兄弟,你還整個他是你的晚輩。”
“這不是從你這論的,師徒親?!?p> “啥歪理啊,還能親過爺孫兒?!?p> 爺爺嘆了一口氣:“你也不能老學武,也得學學規(guī)矩。進了武林,那就得知道江湖這兩個字。在新中國以前,這武術(shù)分將門和宗門,將門咱就不說了,現(xiàn)在的將門之后也都甭著書本子讀書。宗門,宗門武術(shù)并沒有什么傳男不傳女,傳內(nèi)不傳外的規(guī)矩。它和生意鋪子一樣,打開門做生意,誰拿著錢都能學。”
“這么說還是錢管用唄。”
“廢話,沒錢誰給你大米白面,學武的就不拉屎吃飯嗎?不過,學都可以學,但沒有經(jīng)過師傅的認可,形意拳的炮鉆橫劈崩,你都學好了,也不能說你是形意門的弟子。”
“這啥規(guī)矩?”
“聽好了,這就是中華武術(shù)的根。每個門派也就幾個把式兒,誰都能練,誰都能學??善返逻@東西,學不來,得悟。有武德得人才有資格繼承一個名號?!?p> 十一認真的點點頭,爺爺嘬了一下牙花子:“就跟你聽懂了一樣?!?p> 關(guān)于這一點,十一沒反駁,爺爺這是觸景生情。連十一自己都明白了,一個四年級快要畢業(yè)的孩子,讀魯迅先生的少年閏土還覺得博大精深呢,這品德問題,更懂不了。
不過,這一顆種子,它種在十一的心里了。
爺倆沉默了一會兒,十一耐不住這種低沉的氣氛,認真的說:“臭老頭,你那天打那幾個師兄的時候,看著挺過癮的,不過按照我們體育老師的話,你那叫不尊重對手。形意拳其他的我看不懂,可崩拳我練過啊,力從根生,你坐在凳子上,腳底下是虛的,自己斷了根,手上沒力。”
爺爺聽了,眼睛一瞪胡子一吹,蹭的一下,腿就抬起來了,這把十一嚇的,登登登,后退五六步就到了門口。
“這咋被揭穿了,還動手呢?”
“你說的什么狗屁話,就那幾個,值得我尊重嗎?你得看對手是誰?不過話說來,現(xiàn)在這江湖上,還真沒有幾個人能逼我出手的。”
十一膽戰(zhàn)心驚的站在門口,嘟囔了一句:“不吹牛能死?。 ?p> “你說啥呢?”
十一伸出一個大拇指,臉上帶著笑:“我說,爺爺是天下第一。”
爺爺樂了,也美了:“不能特別肯定,也差不多吧!”
……
把老楊的后事安排完,爺爺帶著十一坐火車回了家。媽媽去接的站,說了十一幾句,十一不痛不癢,媽媽眼淚差點流下來。
回家以后,看到十一帶著孝,爺爺陰著臉,也不敢問。只能上班的時候,給爸爸打電話,讓爸爸問這是咋回事?
這一次,爺爺并沒有急著回村里。他把王濤找來,把形意門弟子提供的那兩張照片,扔給了王濤。
“把這倆人給我找到,就在這市里?!?p> 王濤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把男的照片遞回去。笑著說:“叔,巧了,這男的我認識,這女我?guī)湍阏艺摇!?p> “認識,進過局子?”
“對,天天進局子,不是你想的那樣,人家是刑警隊的副隊長,最近快要結(jié)婚了,公安局局長的女兒。”
爺爺皺眉頭:“哪天安排見個面,行不?”王濤敬了一個軍禮:“成,保準完成任務?!苯又鯘掍h一轉(zhuǎn):“晚上我整點好酒,你去我那,咱爺倆喝點?!?p> “行,等十一放學,我們爺倆跑步去。”
王濤站起來把照片收好準備走,聽爺爺這話,把嘴一撇:“叔,你咋不在摳點,公交車都舍不得坐?!睜敔敯蜒劬σ坏?,王濤立刻改口:“那個,市場有家煙葉不錯,我給你買點帶回去。對了,還有家做凍豆腐的,多整點,回去燉菜用?!?p> 王濤說完看到爺爺緩和的笑容,心里一樂,繼續(xù)說:“你要不嫌冷,我那還有一輛自行車,嘎嘎新、永久的,不過,別騎回村里去。”
“你咋這么摳呢,我就給你騎回去,能咋地?”
王濤抓緊時間往外走,到了門口才喊了一句:“這老頭沒救了?!?p> 爺爺?shù)氖聝海鯘幌蚨际莾?yōu)先處理,他在所里報道,然后就來到北子里街。這里總招一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派出所也管了幾次,可是春風吹又生的,弄不干凈。
打聽了一會兒,很容易王濤就找到了這個叫做楊鳳的女人。王濤來到一個小房子門口,上面的煙囪冒著煙,窗戶上貼著塑料布,啥也看不清。
王濤敲了敲門,里面?zhèn)鞒鲆粋€女聲:“誰啊,大中午的就發(fā)情?!?p> “警察!”
不一會兒門開了,里面一個穿黑毛衣的女人,披散著頭發(fā),屋里一個火爐一個簾子,簾子里面是一張床。
王濤進去之后,楊鳳就拉開簾子,從枕頭底下找出一包煙來,枕頭底下除了煙還有打火機和避孕套。
“抽煙不?”
王濤搖搖頭,楊鳳把嘴一撇:“大老爺們不抽煙,你得多慫?!蓖鯘龥]接茬,把照片遞到面前:“是你嗎?”
楊鳳點點頭,王濤說了一句:“一會兒我給你寫個地址,晚上來我家。”楊鳳笑了:“你媳婦兒不整死你?!?p> “我沒媳婦?!?p> “別以為你是警察我就給你便宜?!?p> “說什么混賬話呢?家里還有孩子,來的時候,別穿的和流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