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浮生”

　　話說，紐約的商圈里，出此噩耗之后，被采訪時，諸君表示震驚，哀痛，可現(xiàn)實里，來參加葬禮的人，寥寥無幾。

　　此時，一輛黑色轎車由遠及近地駛來，緩緩停在了單家門口。

　　覃唯希從車上下來，他是求著他爸來的，呵！

　　當他隨著自己的父親走進這豪華宅院里面，只看到了梁家父女的時候，他想到了很多年前，單清風爺爺?shù)哪菆鲈岫Y。

　　幾十輛黑色轎車，排排停在了單家門口，從車上下來的諸君，無一不是身穿正裝表示凝重，明明是送死人，卻像盛景。

　　而現(xiàn)在呢，一樣是送同一家的死人，卻門庭清冷，像被世界遺忘。

　　只是因為，單家再也沒有他們可圖的利益了。

　　就連他的父親，都讓他不要再跟姓單的人接觸了。

　　可父親不會知道，他永永遠遠，都不愿成為像他們那樣利欲熏心，無情無義的人。

　　與梁家父女打過招呼，與父親上完香，鞠了躬，覃唯希轉身走到了梁經面前，微微頷首：“伯父，您說您已經聯(lián)系到清風了，不知道他怎么還沒有回來？”

　　覃唯希的父親冷冷看了覃唯希一看，被覃唯希直接無視了。

　　梁經嘆道：“落魄時才知道誰真心，誰假意，唯希，你真是一個好孩子?！?p>　　捕捉到覃唯希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耐煩，梁經試探道：“他說他會盡快回來，可是之后，我就再也沒能聯(lián)系到他，我還挺擔心他的，對了，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沒有試著聯(lián)系他嗎？”

　　我怎么試著聯(lián)系他？

　　這一刻，覃唯希血氣直涌上頭腦，差點說出來，不是你特地以單家好世交的身份一人全攬，讓我們放心？！

　　放心的結果就是，單家快破產了，你還來問我單清風的消息！

　　覃唯希強逼著自己忍下來，解釋的時候，垂在身側的小拇指還是沒忍住顫了一下：“沒有，一來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說，二來，我看到媒體采訪您的報道，您說單清風很快回來?！?p>　　他分貝一低：“我真沒想到，這是托詞。如果，我早知道……”

　　我又怎么會耗到現(xiàn)在還不找他？！

　　梁經道：“那你也幫忙找找清風吧，他再不回，集團就真的沒了，我一個外人，面對單家里里外外，處理起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p>　　覃唯希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單家，坐進了車里。

　　過了一會兒，覃唯希的父親也坐了進來。

　　覃唯希情緒直接崩了：“那個梁經有問題！他什么意思！他在媒體前說他是單伯父的好兄弟！他說他梁家和單家是一家！他說他會不惜代價幫單氏的！爸，他都忘了！他剛剛在我面前，他說他是外人，他說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單氏落到這個地步他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的實際的拯救的措施！他梁氏甚至隨著單氏的落魄更如日中天了！”

　　覃唯希腦袋里突然一下子狠狠閃過去一個東西，汗毛直立：“他的名聲越來越好，單清風的名聲越來越差……這一切，都有問題，都有問題?！?p>　　“爸！”他猛地抬起頭，卻撞進了父親一直在看著他的平靜目光里，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他父親的眼睛從來都充滿著嚴酷和虛偽，幾時那么平靜過？

　　他甚至覺得毛骨悚然，像看到了這世上不再隱藏，冒出了頭的東西，竟然那么可怕。

　　可他的父親卻笑了，對著他，笑得很溫柔。

　　這個笑容滿面的男人，抬起了手，撫了撫覃唯希的頭發(fā)，像多年前自己的父親安慰自己那樣：“兒子，商場如戰(zhàn)場，世態(tài)也炎涼，還有一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永遠都要記住，只要你在這個充滿利益的商圈里，你就不要相信任何人。到頭來讓你萬劫不復的人，都是別人看來和你最好的，甚至你自己都認為最好的?！?p>　　覃唯希只覺得心一下子就枯了，干了。

　　“我也不是逼著你成為一個孤獨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學一學喜怒不形于色，我只是希望，你對人對事的喜好，你自己知道就夠了?！?p>　　“試想一下，如果你的單伯父沒有公開和梁經稱兄道弟，甚至一而再再而三與梁經合作，梁經這時候又怎么能有機會冒出這個頭來大行表面文章為自己鋪路呢。”

　　“如果你的單伯父稍微防一防梁經，他和單氏又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你的單伯父，給了別人機會打敗他，所以他輸了，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p>　　覃唯希往后一靠，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面對這個捧高踩低，黑白顛倒的世界，他只知道自己現(xiàn)在想吐。

　　原來父親把什么都看清楚了，只是到現(xiàn)在才告訴他，到現(xiàn)在才告訴他……

　　“不過說來也很有趣兒，你的單伯父和你的梁伯父，稱兄道弟一輩子，雖然你的梁伯父害死了他，最后卻也是你的梁伯父為他辦了葬禮，呵！這兩個人的故事，到這里已經勝負已出，大局已定了，下面，就繼續(xù)走著看吧！”

　　覃唯希抬起冰冷的手要推門下去，這里面的氣息讓他難以呼吸，比十五瓶隔夜的紅酒倒在一起散發(fā)的氣味更叫他反胃作嘔。

　　但他被后頭那只蒼老的手牢牢地拉住了。

　　“你要去哪兒？”

　　“……出去轉轉?！?p>　　“哪兒都別去了，跟我回家?！?p>　　車子重新啟程，他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但他把頭抵在冷硬的車窗上，問出了最后一個迷惑：“爸，你為什么說梁伯父害死了單伯父？”

　　“梁經根本就沒想裝，他今天跟你明說了，他不知道單清風的消息，還說他對這一切無能為力，就擺明他在收局了，你都對他開始懷疑了，而我從他身上看到的東西，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對了，我說了那么多，也不妨跟你再講一講單清風，梁經現(xiàn)在能那么興風作浪，要么是單清風已經跑了，要么就是單清風已經在他的手里了，你不要聯(lián)系單清風！大局已定，他已經是喪家之犬，你聯(lián)系了，也沒有用！”

　　覃唯希閉上發(fā)熱的眼睛，心里只有一句話：我要找他，我必須找他，我要救他，哪怕只能站在他面前告訴他一句，單清風，快跑，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