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沒有否認,面無表情時有一種深不可測的從容。十四五歲的年紀跨越見微境界者,修行史上少之又少,上一個我聽說的如他一般的人物還是梅山派早逝的天戈仙主。
“你真是我父親的弟子?”
“如假包換。”
“我怎從未聽說過有你這號人物?”
“剛跨境不久便來守著三小姐了,還沒來得及公布仙號。”
“那真是抱歉了!”
“三小姐不必動怒,我不會道歉。”
切齒不足以平怒,我哼道:“不敢!”
“你我本非同路人,沒有背叛一說?!毙♂套渔?zhèn)定自若,對答如流?!凹葻o背叛,何談抱歉?!?p> “你還真是……”我漸漸收了聲,指責他的冷漠,不就是宣泄氣忿與惱怒么?!跋駱O了我那位父親!”
“小妹莫要生氣,他也是很為難才做了這個決定。要怪就怪你自己,泥菩薩一尊,還妄圖改命,可笑至極?!倍汶p眼中猝然亮起罕見的一抹狂熱,“你的命,早該結束,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p> 我遽然一愣,又迅速恍悟。那個家中,起初我與二哥二姐只是生疏,后因何期,我與父親有了怨隙,這兩位就開始處處與我互相憎惡了。而今布下此局打破父親心底最后的仁慈,竟是要借他的手殺我么?
我蹙眉,權衡了一下事態(tài),指了一旁的樊柏堯問:“那你怎么說服他的?這個差點成為我未婚夫的男人?!?p> “樊城主深明大義,誅妖魔義不容辭,小妹莫再掙扎,免得落一身傷?!?p> 我抬起眼眸,斂起憤怒與神傷,驀然一笑,極盡嘲弄。
“你笑什么!”我的喜怒無常讓她謹慎起來。
“父親不止一次告誡你,不要惹我,你為什么總是不聽呢?”我抬起手臂把玩腕間金鐲,“他拿螣蛇扣壓制我的法力,卻也給了我用螣蛇扣的機會,你用巫離陣引我上鉤,就沒想過我會將計就計?”
她暗黑的眼瞳牢牢盯著我,似在研判我是否虛張聲勢。
我將騰蛇扣伸向陣眼處,用巫離陣大法強行對抗鎖靈陣上古法力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她瞬間失魂:“你竟敢——”
“我這個棄德背恩的逆子有什么不敢的!”我彎起嘴角,笑得放肆,“巫離勝,父親遭反噬,我得自由,再來收拾你;若父親勝,巫離陣破,你也難辭其咎。左右我已是這樣了,還能差到哪去,倒是你,鬧了這么大笑話,可就保不住在父親心中的位置了?!?p> 她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我狀似憂愁地思索著:“也不知,巫離與父親,誰會更勝一籌?!?p> 形勢急轉而下,她錚然拔劍:“你給我住手!”
“小姐請三思?!狈讲乓恢背聊男♂套咏亓怂脑?,對我道,“莊主若敗,可不僅僅是遭鎖靈陣的反噬,更是巫離陣的。當年他對小姐有惻隱,今日也請小姐留余地?!?p> “聽你這話的意思,巫離陣法力更高嘍?”鎖靈陣破,我可恢復法力,巫離陣破,盛其煌能進城,于我而言都是好結果,不過我還是更喜歡自己動手?!叭绱俗詈?。”
他皺了眉,右手一抬,劍氣立刻在星闕脖子上壓出一道紅痕,以示警告?!靶〗隳峭?,這人的性命還在我手上。”
“那又如何?”我將視線瞥去,但見星闕還算沉著,便一瞬移開,緊盯著小崽子道,“他死了,也是華書傷心,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死在她自己的人手里。”
二姐與他同門,當不會威逼,想是以利誘之。而對于一個放下修行正道甘愿做工還恩的人來說,還有什么能夠打動他呢?
必然仍是因為華書。
我一通胡說當然不能撼動他,但足以片刻擾亂其心智。
雜念掛心頭,掣制了他的手,微愣的剎那,星闕火速避開了劍鋒。同一瞬間,我將手腕撞向上陣眼,符咒從金鐲與陣眼交匯處涌出,圍繞著我不斷旋轉。
二人顧不得星闕,齊齊朝我沖了過來,意欲施法阻止,尤其二姐,目眥欲裂似要將我一劍貫心。我飛快祭出護體法陣,擋住了他們的攻勢。我的護體法陣源自螣蛇扣上古法力,威力之大豈是他二人能望塵。要知道,迄今為止能攻破我這法陣的,也就只有同出上古的鳳凰了。
一股撕扯之力在我體內橫沖直撞,我感受到了巫離陣憤怒反撲的力量在不停擊打我的五臟,劇痛使我嘶喊,響徹在會城的上空。摒棄雜念,我專注破陣,終于,螣蛇扣碎裂,我被鎖住的法力得見天日,四溢而出,將在場眾人震開數(shù)丈遠。
兩陣對抗的沖擊使我重創(chuàng),加之久違的法力用起來有些遲滯,與他二人打了許久未見勝果,漸漸就覺察出不對來。
他樊柏堯小狐貍明哲保身我也就不予置評了,你我同伙居然還想在這個時候置身事外!
“星闕!”他一直干站著,也不曉得上來搭把手,逼退二人的間隙,我飛身到他跟前,“還能不能打了?”
他傻傻看我,目光似有震動。我愣了一愣,很快了然。
螣蛇扣斷裂,附著的陣法都隨之消失,包括父親用來給我換面的幻陣。現(xiàn)在的我是原本的模樣,是傳聞中明眸淺笑便叫人心馳神往的美人。
星闕眉心微顫,像是陷入了魔怔,我深知指望不上他了,轉而看向樊柏堯。他雖與二姐一同布下了陷阱,但并不知我就是獵物,之后也沒落井下石,想來還是顧念幾分舊情的。
我便與他打商量:“我下手不知輕重,要不你讓我們出去打?”
樊柏堯點了點頭,很是干脆地同意了。
二姐慌道:“樊城主難不成是怕了!”
“本主不懼怕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彼麃G了個輕蔑的眼神過去,“你我同輩,怕不是叫你忘了本主還是這會城的城主,豈容你三言兩語欺瞞挑唆!”
二姐憤而指向我:“你這是要包庇她?”
“既然你一口咬定她有罪,不如明日公開審理,在五洲仙門之前細數(shù)她的罪狀,如何?”
我一愕,這只老狐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