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被明離軟乎乎的聲音喊的心里也一片溫軟，手撫摸上明離的小腦袋，嘴里連連應(yīng)著，“誒，祖母的乖乖，肚子餓不餓，祖母叫人傳飯?！边@就想要抱著沈明離直接進(jìn)入廳堂坐下。
沈明離拽了拽祖母的袖子，小聲的說道，“爹爹，爹爹還沒有起來?！弊婺钙沉艘谎酃蛑纳蚰航?，說，“既然你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想必今后的路不管泥濘還是康莊大道你都能接受。也罷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才不管你了?！庇洲D(zhuǎn)過頭對著沈明離笑，“瞧你這好女兒，才跪一會就心疼你爹起來，放心吧，你爹能接受將來的結(jié)果，祖母就不會難為他。”親昵的用額頭撞了撞沈明離的額頭，心疼道，“倒是你，來了祖母這兒以后就要好好吃飯，祖母還不信養(yǎng)不胖你幾斤肉?！庇謮|了墊沈明離的小身板，“這么瘦，可叫祖母心疼壞了?！?p> 沈明離本就不討厭這個和善的老人，看見她又對自己這么好，一下也沒有了什么防備陌生，撒嬌似的對祖母抱怨，“是馬車坐的久了，屁股疼?，F(xiàn)在好多了?！弊婺竿嫘拇蟀l(fā)，一手托著明離的腿彎，一手去揉她的小屁股，笑道，“祖母給你揉揉，讓疼痛都飛走。”說著作出揚(yáng)出去的動作，像是真的帶走了疲憊。
“娘，你怎么還像個孩子似的。您腿不好，還是讓我來抱吧?！鄙蚰航瓘牡厣吓榔饋?，想要接過沈明離。
祖母一轉(zhuǎn)身就往廳堂大步邁進(jìn)，“我還不老，腿也好著呢?！彼沉艘谎垡琅f站在廳堂左側(cè)的薛媽媽，又說了一句，“今個又沒下雨，白日里又出了太陽，我曬了一天，身子爽利著呢?！毖寢屗贫嵌慕舆^話茬，眼角閃過一絲精光，“是啊，老夫人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定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你個老貨，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還要活多久，怕是再過十年，兒孫都要厭棄我了?！鄙蚶戏蛉搜b作生氣的對薛媽媽說道，但是嘴角眼梢藏不住的笑意。“我看以后啊，也只有你陪著我嘍?！鄙蚶戏蛉寺男⌒囊硪淼膶⑸蛎麟x放下，又去拍了拍薛媽媽的手背。
“老太太哪里的話，我是不愛聽的。您福氣好，兒孫滿堂。只等著老爺歸京大團(tuán)圓呢，眼下三少爺又給您添了這么一個大孫女，您可得活到一百二十歲，看著她長大啊?！毖寢岉樦蚶戏蛉说氖志蛣莘鲋?，感受著沈老夫人不再年輕的胳膊，料想定是老人家太開心，說的高興話，人老了，身子自然是不會有當(dāng)年那么好了。
沈老夫人被薛媽媽扶著坐到了廳堂左側(cè)的交椅上坐下，像是剛剛見兒子和孫女的力氣被耗光，現(xiàn)下真的只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白屇酱?，慕海和慕河今日都早些回來一起吃個飯，往日也就罷了，各自在各自的院子吃，今日暮江回來，怎么一家人也得吃個團(tuán)圓飯。你再通知一下慕溪，若是得空就來聚一聚，若是有事就免了，別傷了她與女婿的和氣。”
薛媽媽路過沈暮江行了一禮就離開了。沈暮江牽著沈明離進(jìn)了廳內(nèi)，疑惑問道，“怎么從未見過這個媽媽，往日里服侍您的趙媽媽呢？”沈老夫人趕忙牽過沈明離的小手，又恢復(fù)了剛剛那副小孩子的神態(tài)，完全沒有薛媽媽在時的蒼老神態(tài)，瞪了一眼沈暮江說道，“你和你爹都去西北幾年了，哪還知道家里這些瑣事?！彼贿呎f著一邊把沈明離用那張小毯子裹住，又搓了搓她的小手，然后將她摟在懷里。
沈暮江在她下首的一把交椅上坐下，一個丫頭就進(jìn)來給他送了一碗茶水。沈老夫人稟退了一眾下人，等沈暮江品了一口那夜雨云霧茶還沒咽下去，她瞇起了眼睛，微笑著說道，“你當(dāng)然是沒見過這個薛媽媽啊，這可是皇上御賜下來的人。”沈暮江一口茶還沒來得及細(xì)品慌的就咽了下去。
“皇上怎么會給我家送人？娘您怎么沒寫信告訴我和爹?！鄙蚰航鼻械膯柕?，君心難測，皇上的一句話一個動作有時候就是一個暗示一種隱喻。他雖然還沒有對皇上有不敬之心，但是都說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有從龍伴駕之功，也不可有恃寵而驕的心。
“寫信那么動情的事，當(dāng)然是說點(diǎn)好聽的，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來煩惱你們父子的心情。再說了，你們父子在西北做了什么事也不一一都寫信告訴我啊?！鄙蚶戏蛉诵Σ[瞇看著沈明離正在一口一口慢慢吃著軟酪，眼里的慈祥更多了些。“你以為皇上對沈家一直很放松嗎？天真，皇上是個明君，沒有對百官的奏章言辭都當(dāng)真，他自是有些人手在暗處看著你們呢。沈家當(dāng)然也不例外，送個薛媽媽來只不過將這事擺到了明面上而已，她一個老人也成不了什么事?！?p> 沈暮江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但是也不能一下子就接受那樣明智親和的皇上不相信他沈家的一片真心。靜默了半刻。終是一語未發(fā)。
“你也不用太過擔(dān)心，皇上想要的并不是沈家人的命。西北兵權(quán)在你爹手里這么多年，想必讓他很是不安，他到底是皇帝啊。不再是那個為了國庫空虛，深夜來訪的年輕人了?！鄙蚶戏蛉碎L嘆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祖母，爹爹，明離肚子難受?！鄙蛎麟x適時的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有些失落的氛圍，揉著肚子向祖母撒嬌。
沈老夫人看著空空的碟子，沒注意沈明離在她和沈暮江說話的時候?qū)⑦@四個軟酪都下了肚。有些歉意的看著沈明離難受而皺起的眉頭，替她揉著肚子，“明兒是不是餓了？是祖母不好，沒聽見明離小肚子都叫了，還顧著和爹爹說話?！?p> 沈暮江略帶嚴(yán)肅的看著沈明離，拿出做父親的架子，說道，“飯前吃這么多小食，是又要少吃晚飯了嗎？路上可以容你，到了家里可不許再這樣了?！笨粗蛎麟x嘟起的小嘴，覺得女兒還是沒有聽進(jìn)去，不像上一次專注的聆聽。忍不住又開口?！澳阍诼飞仙俪燥埖臅r候是怎么和我說的，你拿你阿娘說的話堵我，說吃飯只吃七分飽，現(xiàn)在說肚子難受，就知道你已經(jīng)吃了十成?！?p> 懂事的明離只是看爹爹和祖母聊的不開心想緩解一下的好嗎？怎么爹爹不理解，反而真的拿自己吃飽的事情當(dāng)事。不過這軟酪也，也太好吃了吧，真香。
“好了好了，你兇她做什么，她多吃一點(diǎn)不是更好嗎？晚飯就等一等，我是不餓的?！弊婺覆粷M的看了一眼沈暮江，又換了溫和的目光看著沈明離，“不過明兒下次就不要這樣了，點(diǎn)心吃個適量就好，晚飯有好多好吃的，祖母擔(dān)心你待會想吃的都沒肚子，要后悔呢?！?p> “娘，你就慣著她，她路上不好好吃飯才這么瘦的，你這樣不就是書上寫的慈母多敗兒嘛。”沈暮江看著這祖孫二人的其樂融融，自己倒是做了壞人。
“好了好了，她不會的，我把你們兄弟姐妹一個個帶大，有哪個不成器了。你就放心吧，去去，帶著明兒逛一逛園子消消食，去看看她在星輝園的擺設(shè)可還喜歡，若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早早調(diào)整。別到了晚上要睡覺才說不好?！鄙蚶戏蛉酥钢蚰航f道，又搖了搖頭，“要不今晚讓明兒陪我睡一晚，等她習(xí)慣了再搬出去吧?！?p> 沈老夫人轉(zhuǎn)過頭對著沈明離笑道，“明兒可愿意陪一陪我這個老婆子，要是嫌棄祖母老了也可以去找姐姐妹妹們?nèi)ニ?。?p> 沈明離搖了搖頭，乖乖的將手遞到祖母手心里，“明離喜歡祖母，想跟祖母一起。”
沈老夫人又使勁握了握沈明離的小手，高興的沖著她說，“好好好，那就說定了?，F(xiàn)在去玩吧，認(rèn)一認(rèn)路吧。祖母在這里等你吃晚飯?！?p> 沈暮江看著這祖孫兩個一見如故的樣子不禁失笑，這才第一次見面就已經(jīng)這么要好，看著母親依依不舍的盯著沈明離的背影，活像是以后都要將沈明離拴在腰帶上的架勢。心中的一縷不安消散，連帶著失意也不見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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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逛完了小半個沈府的沈明離和沈暮江坐在了祖母廳堂的圓桌旁，祖母心疼的揉著沈明離的小腿肚子，又對沈暮江罵道，“你這沒輕沒重的，怎么能帶她走了那么多路，萬一把我大寶貝孫女的腿走變樣了可怎么辦。”
沈暮江揉了揉胳膊上的肉，小騙子女兒逛了自己的星輝園就喊累，又不肯坐下休息還想繼續(xù)，只好抱著她在沈府里逛，現(xiàn)在還要被母親冤枉，實在是太可憐了，他把手伸過去，對著沈老夫人裝可憐，“娘，明離可沒有多走一步路，都是我抱著她在家里逛的。你看看我這胳膊，到現(xiàn)在還酸著呢，您也給我揉揉?！?p> 沈老夫人無情的打掉他的手，“那是做爹的應(yīng)該的。你該高興才是。”又對沈明離介紹道，“看看，這是你的大伯二伯還有四伯?！鄙蛎麟x認(rèn)真的看著坐在左邊的四個大男人，努力記著他們的臉?！斑@邊是你的大嬸嬸，二嬸嬸還有小姑姑?！鄙蚶戏蛉擞种钢覀?cè)的女人們對沈明離說道。沈明離又看見那個去接她的婦人，對她笑了笑。
“你還有一個大姑姑，今日怕是來不了了，等有機(jī)會，你在認(rèn)識吧?！鄙蚶戏蛉丝戳艘谎坶T外，天已經(jīng)黑了，想必沈慕溪應(yīng)該是有事來不了了?！?p> “行了，你們見禮吧，往后就是一家人，相互都照看著些?！崩戏蛉藳_著大家說道，意味不明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沈暮江端起酒杯對著大哥二哥四弟一一問好，沈明離跟在后面乖乖的一句句喊道，“大伯伯，二伯伯，四伯伯?！毙值軅冇械脑儐栁鞅睉?zhàn)事，有的陳贊明離乖巧，整個廳堂一下子熱鬧起來，喜氣洋洋。
沈大夫人趁著眾人沒有關(guān)注她們，偷偷扯了扯小姑沈慕煙的袖子，嘀咕道，“看看今日這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今日來了菩薩羅漢呢。”
沈二夫人聽見了，不屑的說道，“明離丫頭的長相，我看也不輸觀音座下的玉女。再說這排場，花的是沈家的錢，大嫂您就不用操心這些事了。”
“呦，大嫂嫂不過是隨口說一句罷了，二嫂您解釋什么？今日出去接人的是你，那出風(fēng)頭的也是你，我們還沒說什么呢?！毙」蒙蚰簾煍n了攏鬢邊的珠釵，接著說道，“這話我們沈家的錢出去威風(fēng)的滋味是怎樣的？二嫂給我說說？”
“你。。。”沈二夫人氣的有些發(fā)抖，只恨不能拍桌子走人。
“芝清別生氣，我只是覺得娘對三弟太好了，對我家的那位可從來沒有這么好過。你看這三弟的孩子，都疼成什么樣了?？「鐑汉完筛鐑嚎墒撬拇髮O子啊，都沒見她這么好過。我這心里實在不是滋味兒?！鄙虼蠓蛉顺目粗蚨蛉耍悄尤羰欠旁谑畮啄昵暗故沁€行，現(xiàn)在都四十歲的人了，還一副較弱的模樣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大嫂，娘對我不也如此，她就只對三哥好，從來不管別的兒女死活?！毙」蒙蚰簾煈?yīng)聲道，亦用無奈的聲音對沈二夫人說，“二嫂，你不覺得嗎？你老是說三哥當(dāng)兵的，娘才這么疼惜，那二哥不也是當(dāng)兵的。怎么就不見她也對二哥這么好。”
沈二夫人笑了。不再和她們過多言語。三弟沈暮江與老爺駐守西北，吃的差住的差，打起仗來還有生命危險，萬一弄不好，見面就是永別。大哥在朝廷當(dāng)個文官，自己官人不過是京城護(hù)衛(wèi)將軍而已，四弟不愛讀書，就愛搗鼓生意也沒什么危險。老人家不擔(dān)心三弟該擔(dān)心誰？誰都比三弟走的路要輕松。
正當(dāng)沈明離要跟著爹爹對兩位嬸嬸還有小姑問好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女子的爽朗的輕笑，“三弟你不夠義氣，都不等我一起吃一杯酒。叫我見一見我那小侄女，叫我一聲姑姑，往后的探春宴裙幄宴我都帶她去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