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街邊小童的吟唱之聲縈繞在耳，那詞曲莫名的熟悉，令她不自覺間記憶下來。十年前，有誰唱著那樣的曲子，為木棺槨中的人送行。
走的人走了，在的人依舊繼續(xù)著生活著，夕陽西下時，照舊升起家家戶戶的炊煙裊裊。
十年后的今日，這里荒蕪成了一片廢墟。
她拖著步子，彳亍在大街小巷之中，墨黑色的斗篷遮掩著身姿，周遭只傳來低吟的風聲，安靜得出奇。她茫然迷惑地打量著這里，與記憶中的地方相去甚遠，她初來乍到的地方，原本那么熱鬧的。
她閉了閉眼睛，繼續(xù)照著回憶中的地方走去。
身前的影子漸漸拉長了，正若那日，人走茶涼的聚散一場。
她在槐樹下立住腳步，身后是斜陽夕照，眼前空余一方桌案。
她向后依靠著樹干，望著那邊默然良久。樹上黃葉盡落，早已不復初時的枝葉繁茂，日光從身后撒下，投下干瘦細長的木枝影子。很久，她向那方：“你為何還要留下?！?p> 周圍安靜如舊，無人作答。
“我回來了，你大可安心的去罷，”
“不要再流連于此，與它們混作一團?！?p> “是我的錯……”
“……你離開這里罷。”
“是我的錯……”
落下的葉子在風中悠悠打轉(zhuǎn)，許久，才落了地，歸于平靜，有人在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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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塵有回來過么？”
止月腳一踏進門檻就忙向朱獳幾人問道。
屋中四人懵懵地對視一眼，俱是茫然地搖搖頭。
止月見狀有些頭痛，他有些后悔放任葉念塵一個人去找葛夕，其實他根本也沒有放任葉念塵一個人去，看著也不是多能跑的兩條小腿，愣是自己一個人偷跑地沒影子了。
他轉(zhuǎn)身就準備再出去找她一圈，忙被少晚拉了回來，“你且先等等，興許她一會兒就自己回來了，你不要著急，先坐在這里休息一會兒?！?p> 止月皺著眉頭，“我如何不急？方才去了葛夕家中，卻說她早已離開了，這會兒她早該回來了仍還不見人影，”他用力掙脫了少晚，“你不要攔我，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p> “你就安心在這等著罷！”蠻蠻崇趴在撲了一層絨毯的地板上，翹著小腿，叼著米糖翻看著眼前的圖畫書，“她才不會有事的，你不要總是來來去去的，煩人。”
朱獳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茶具，上前來幫著少晚一左一右拉住了止月，勸道：“你在這兒先等等，說不定她一會子就回來了呢，你這樣毫無目的地去找她，萬一一會她回來了不見你人影又毫無目的地跑去出找你，來來去去的多費功夫，先坐下歇歇，”她見止月毫不聽勸，無奈地與少晚對視一眼，道，“再挨一時天就黑了多不安全，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情，她還不要……”
朱獳頓時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連忙噤聲。
少晚攔在止月身前，頗為無奈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和朱獳去找找看，給我們一刻時間，過后任你再去，如何？”
朱獳忙幫腔道：“對對對，你且先在這里等等看，萬一她就回來了呢。”
止月緊抿著唇不說話，半晌，才嘆口氣道：“好罷，但一刻之后若她還沒回來，你們再不許攔著我?！?p> 兩人連連點頭應聲，將他推進了雅間小臺，讓蠻蠻盯住了人不準他跑了。蠻蠻頗為聽話地在門邊守著，一坐一趴地鼓搗著自己的事情。
止月?lián)u搖頭，在窗邊撐著下顎遠望著。
“你說她怎么就這么能跑呢！”出了門，朱獳就毫不掩飾她的抓狂，“她萬一又偷溜去了其他地方可怎么辦，這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人！”
少晚斜著眼睛鄙視道：“是你找回來的么？”見朱獳美目橫瞪，她嘆口氣說道，“她的小情郎還在這里，到底也丟不了的，人應該就在這巫荒城里，找找看罷?！?p> 說罷，兩個人一南一北地分開來，俱是一面在心底咒罵，一面上每個犄角旮旯里仔細尋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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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天已然全黑了，只剩下西邊的殘陽還盡力地照著余光，飛鴉上了梢頭扯著嗓子鳴叫著，葉念塵抬頭瞅瞅，覺得這全身黑透的鳥兒的叫聲真的是十分掃興，一點都不好聽。
她隱約記得自己識得一只叫得很好聽的鳥，毛色也十分地亮眼，亮到叫人睜不開眼……
葉念塵呆愣愣地盯著樹上的飛鴉仔細回憶著，那鳥的顏色讓人記憶挺深刻的，通體全白，不是止月常穿的那種天水碧色的白，但，是哪種白來著……
她想得出神，不經(jīng)意間入眼處多了一片衣角，她恍然想到了，確然就是這種白色。
少晚從遠處瞧到她的時候她還在盯著樹上的鳥愣神發(fā)呆，少晚忽然有種想法，若那樹上的鳥此時出個大恭落在她頭上，看看她到底還能不能這樣沒心沒肺地看鳥發(fā)呆。
她定了定神，干咳一聲上前道：“葉姑娘可讓我們好找，這是在做什么呢？”
葉念塵仍舊低頭瞅著她的衣角，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你還是白得這么引領(lǐng)風騷啊?！?p> 少晚恐怕自己聽錯了，緊盯著她，忙道：“你想起來了？”
這話似乎未能入她的耳，呆呆瞧著少晚，茫然地：
“?。俊?p> 少晚覺得有些挫敗，有些無力，她抬起手掩著面，長長嘆了一聲。
許久過后，她拍拍葉念塵的肩膀：“無事，快回去罷，你的小情郎都在家等急了?！?p> “小情郎？”她喃喃著，一時猛然回了神，“止月！”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忙拉著少晚問道，“方才我好像將他丟下了，止月沒生我氣罷？”
“生氣了，氣得很，”少晚木著臉說著，“你趕快回去看看罷，再遲一會就怕他氣得翻墻了?！?p> 葉念塵驚呼一聲，忙跟著少晚一路小跑地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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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全然暗了下來，再不見了一點光亮，止月再等不下去了，蠻蠻慌慌忙忙地攔在了門口，卻一下子被左右甩了開來，兩人跌坐在地上驚異地看著止月。
“這人……”蠻蠻崇小聲對蠻蠻吾說著，“似乎還不是個凡人呢。”
止月沒有聽到蠻蠻小聲的嘀咕，到了外面卻焦急著不知該往哪方找去。
“止月！”
四顧茫然之時，熟悉的聲音讓他轉(zhuǎn)身看去，一下子被撲過來的少女撞了個滿懷。
“止月……”葉念塵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方才迷路了，回來晚了，你別生我氣吧?！?p> 他原本滿心的焦急擔憂，看著葉念塵佯裝出來的委屈，此時也全化作了怒氣，雙手緊握著她的腰：“不生氣？你叫我怎么不生氣？我再三告誡過你這里危險不要一個人出去，怎么下午還不聽話的偷跑出去！你倒是有本事，從沒發(fā)現(xiàn)你偷跑倒是一把好手！”
剛剛趕回來的朱獳喘著氣，正好聽到這句話，深以為止月發(fā)現(xiàn)的太晚了。
葉念塵委委屈屈地縮在他懷里哼哼唧唧的，自知做錯了也不敢再講話。
懷中溫香軟玉，止月抱著她也無力再苛責些什么，憋了滿肚子的話也講不出來罵她，只好再佯怒毫無威脅力地道：“你下次再這般不做聲響地偷跑，我一定讓你好瞧?！?p> 葉念塵縮在他的懷中，悶聲應了一句。
少晚見氣氛和緩得差不多了，上前打圓場道：“罷了罷了，夜深天涼，進去再說罷?！?p> 止月拉著葉念塵，將她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