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金斗到了淮州境內(nèi),武寧城。
他緩下了腳步,不再呆于野外,而是進了城,打聽一下城中最大的酒樓百香樓。
百香樓位于城南的一條呈丁字型地三岔口上,橫跨兩條大街。
正午時分,樓上人聲鼎沸,來來往往,酒客滿樓,菜香酒得,夾雜著喧鬧,飄到大街上。
金斗來到近前,仰頭打量一眼,不愧是淮州第一大酒樓,雕梁畫棟,精致絕倫,極有氣派。
正站著打量時,已經(jīng)有幾個人越過他,進了樓。
金斗收拾心情,也跟著進了樓,這么多人,想必飯菜極好吃的,不容錯過。
無論前生今世,他喜歡美食,總難改變,便如印到腦海中的烙印。
上得樓來,一個小二迎上前,年紀甚輕,眉眼靈動,一看即知聰明伶俐。
他迅速打量一眼金斗,笑瞇瞇道:“客官不是咱們這里地人吧?”
金斗點點頭,拋出一錠銀子:“廢話少說,挑一間好位子,上五道招牌菜!”
小二接到銀子,頓時喜笑顏開,忙不迭的答應(yīng)一聲,前頭帶路,來到一間靠窗地位子。
他一邊麻利的拭著桌椅,一邊抬頭笑道:“這本是城里葉大官人訂下地位子,大官人他臨時有事,來不了,就給客官啦!”
金斗點點頭,擺擺手。
小二知趣退下,步伐輕快,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又拿回來一壺茶,一只盞,一句沒有多說,退了下去。
金斗輕啜茗茶,眉頭皺了皺,這里的茶,比起東白山地茶,差了不少。
周圍的桌子,都坐滿了人,或是四個人一桌,或是五個人一桌,熱鬧非凡,唯有他這一桌,獨自一人,冷冷清清,顯得格格不入。
他靜靜品茶,神情悠然。
金斗樂得清靜,一邊品茶,一邊豎起耳朵,過濾著人們說話議論,尋找自己感興趣的。
“嘿,聽說了吧,逍遙山有熱鬧可看嘍!”忽然一道說話聲,讓金斗豎起耳朵,凝神過去,卻是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
“逍遙山?”一個粗莽大漢接口,撫著黑黑的長髯,豹環(huán)眼一瞪,問:“逍遙山那鳥地方,有什么熱鬧可看?”
他聲音粗豪,中氣十足,壓過了周圍的喧鬧,人們紛紛轉(zhuǎn)頭側(cè)目,向他瞧去。
他卻絲毫不覺,豹環(huán)眼瞪著先前說話的青年,坐上地其余兩個青年也望去。
“那里有一個逍遙門,三哥可曉的。”清秀青年笑一下,小心翼翼的說道。
大漢撫髯點點頭:“嗯,逍遙門,久聞大名吶,他們怎么啦?”
清秀青年掃了周圍一眼,見眾人目光炯炯,盯著自己,不由聲音一低,輕聲道:“逍遙門的掌門,剛剛被赤血府副府主殺了,門內(nèi)死傷了許多弟子,現(xiàn)在群龍無首,正要推舉新地掌門人吶!”
長髯大漢冷笑一聲:“嘿,這逍遙門,真是丟人到家了!”
“唉……,可不是嘛!”另有一個青年點頭,慨然說道:“要說這逍遙門,怎么說也曾是咱們淮州境內(nèi)第一劍派,怎么就落到了如今這步田地了?”
另一個青年點頭,附和道:“就是,那赤血府副府主,原本名不見經(jīng)傳,逍遙門堂堂掌門,竟被他們殺了,丟死人!”
“二哥可知赤血府副府主的底細?”先前青年低聲問,朝四周看了看,見眾人沒有注意自己,松了口氣。
“不曉得,好像沒什么高手嘛?!蹦乔嗄険u頭。
“二哥錯了?!毕惹澳敲记迥啃愕那嗄瓴灰詾槿?,搖頭道:“那赤血府的副府主,卻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血刀客仇清風(fēng)!”
“是他?”長髯大漢訝然,脫口而道。
眉清目秀青年用力點頭,向周圍看了一眼,低聲道:“這個仇清風(fēng),可是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我聽說過他,確實是一個人物!”大漢緩緩點頭,撫著長髯,神色沉肅。
聽到這里,金斗眉頭一蹙,搖搖頭,沒想到那逍遙門易通掌門竟遭人毒手仙逝了,說來他還欠那易掌門的一個人情。
至于那副府主仇清風(fēng),真是冤家路窄,他剛找來,就聽到了關(guān)于他的消息。
這時,飯菜上來,五道招牌菜同時上桌,卻是那小二得了銀子,甚是賣力,將菜一齊催上來。
金斗點頭,對端菜過來的小二露出一絲笑意。
小二頓時滿臉歡笑,受寵若驚,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退回樓口之后,他尚帶著笑,只覺得剛才那男子,雖然衣衫平常,卻一定是個大人物,氣度不凡。
金斗吃了幾口,他拿箸,翻了翻紅燒鹿肉,肉香飄逸,聞著香氣,極是讒人。
正在想著,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前面,眉頭輕輕一蹙。
對面站了兩人,一老一少,老身形瘦削修長,額下三縷清髯,修眉朗目,雖然年老,仍不失翩翩之氣度。
老者身旁,一個少女,鵝蛋臉,面如敷粉,唇似涂丹,鼻若懸膽,實是難得嬌美。
她一襲白衫,約有十一歲,容貌神情與老者隱隱有幾分神似,想必是其晚輩。
兩人腰間俱佩三尺長劍,劍鞘古樸,劍柄被銀絲纏著。
窗口邊,聽到人們竊竊私語:“好像是逍遙門的人!”
“嗯,看他們佩劍,應(yīng)該是逍遙門的人!”
“應(yīng)該是來參加掌門人爭奪的!”
“噓,小點兒聲,莫被他聽見,找你的麻煩!”
“嘿嘿,現(xiàn)在的逍遙門,哪有原來的威風(fēng),早就不行了,不敢那么囂張的!”
“這位少俠,請了!”老者微微一笑,沖金斗一抱拳,露出一抹雪白牙齒。
金斗點頭,抱了抱拳。
老者身旁地少女眉頭皺一皺,明眸閃一下,心中微怒,這個小子,好大地架子,竟然連屁股也不動一下。
老者卻笑容親切,抱著拳,呵呵笑道:“少俠可否行個方便,搭兩個位子?”
金斗點點頭,一伸手:“請坐罷?!?p> “多謝多謝!”老者抱拳拱一拱,坐下來,一邊笑道:“百香樓從前可沒這么熱鬧!”
“爺爺,你什么時候到過這里的?”嬌俏少女跟著坐下,抬頭問道。
老者撫著三僂清髯,目光遙望,自窗口望出去,目光漸遠,遙望天際,似是失了焦距,慨然而道:“已經(jīng)四十多年了!”
“哦,那時爺爺您還沒有出師吧?”嬌俏少女恍然道。
老者點頭,嘆了口氣,道:“那時,咱們逍遙門,風(fēng)光無倆,淮州境內(nèi)第一派當之無愧!”
“爺爺,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所謂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哪有長盛不衰地門派?”嬌俏少女不以為然,搖搖頭。
老者刷地一下沉下臉,瞪著他哼道:“胡說,金庭宮,百花谷,衰什么衰?”
“是是,我說錯了?!眿汕紊倥τ?zhàn)?,滿臉地?zé)o可奈何。
金斗暗自一笑,這個少女,能這般隨便的與自己爺爺說話,定是被慣壞了地。
他卻也確定下來,這兩個人,確實是逍遙門的人。
又有四個菜上來,小二一溜煙兒過來,一邊上菜,一邊對金斗露出諂媚之笑,卻不理會另兩人。
那少女大是不樂意,瞟了一眼小二,輕哼一聲,柳眉一挑,最終卻隱忍未發(fā),只是轉(zhuǎn)過頭去不看。
金斗暗自搖頭,年輕氣盛,世人都難免如此。
老者對金斗一笑,拿起箸,指了指面前熱氣騰騰的四個菜,道:“少俠何不一起?”
金斗搖搖頭,露出一絲笑意,對這個老者,生出幾分好感來,難得如此謙和,便是與孫女,也不拿身份壓人。
“那好,咱們就不客氣啦!”老者點點頭,也不勉強,開始吃了起來。
爺孫二人,宛如風(fēng)卷殘云,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四個菜見了盤底,速度之快,像是拿著盤子,直接把菜倒進肚子里。
金斗搖頭失笑,自己眼前的五個菜,卻是沒有動幾下,快要冷了。
“若是無妨,幫我吃這些罷?!苯鸲敷缰噶酥福瑴芈曊f道。
老者忙擺手:“不必不必,多謝了?!?p> 他放下箸,呵呵笑道:“我與孫女趕了一宿的路,實在餓得慌了,倒讓少俠見笑了?!?p> 金斗搖搖頭,笑了笑。
那嬌俏少女一直對金斗頗是不滿,覺得他傲氣逼人,自己爺爺在他跟前,也像矮了一頭。
她拿眼神瞟了瞟金斗,輕哼一聲,轉(zhuǎn)過頭去。
老者忙轉(zhuǎn)頭,瞪她一眼,轉(zhuǎn)身對金斗抱拳道:“叨擾了少俠了,老夫先走一步,告辭!”
金斗擺擺手:“不必多禮,請!”
老者呵呵笑著點頭,起身去柜臺結(jié)帳,領(lǐng)著嬌俏少女,出了百香樓,消失在人海中。
議論聲大起,周圍聲音陡高,嗡嗡作響,宛如成千上百只蜜蜂在頭頂繞著飛。
金斗側(cè)耳一聽,議論聲收入耳中。
“知道那是誰嗎?當年地逍遙三劍之一,儒劍桑德鑫!”
“逍遙三劍?”有人問。
“逍遙三劍,當年可是叱咤風(fēng)云,三劍曾與鐵掌高松交手,不相上下!”
“??!”聞聽幾人大吃一驚。
鐵掌高松,當年武林中可是赫赫有名,曾經(jīng)只身一人滅了不少門派高手們,威震天下,卻身死南疆。
“逍遙三劍,如此厲害,逍遙門為何衰落?”有人問道,大是不解。
旁邊眾人亦是聲附和。
先前那人慨然長嘆一聲,道:“這其中,卻有很多曲折,逍遙三劍,翻臉成仇,兩個身死,一個出走,當年的逍遙三劍,只剩下那儒劍桑德鑫了!”
“怪不得呢!”眾人紛紛點頭。
聽到這里,金斗眉頭一挑,倒有幾分興趣。
剛才那老者,坐在他身前,其修為自然被他探知,確實內(nèi)力不俗,堪稱深厚,但比起一流高手,還是差了許多。
想必,這些年來,他進境不大吧,也有可能,他專精于劍法,內(nèi)力修為不甚看重。
“桑德鑫來這兒,想必是去逍遙山,爭奪那掌門之位嘍?”有人問道。
“唉……,他一來,別人哪能爭得過他?”旁邊有人嘆道。
又一個人插嘴,不以為然:“這可說不準,他年紀大了,老不以筋骨為能,說不準,還真會被旁人打敗了呢!”
“嘿,老不以筋骨為能,你這話可笑,瞧瞧武林中的絕頂高手,哪一個是青年?”一個老者冷笑。
那人不服氣的叫道:“怎么沒有?……打遍天下無敵手,百花谷谷主百花女俠,哪里老了?”
“除了百花女俠,還有哪個?!”
“還有……”
兩人辨認起來,一會兒功夫,旁邊的人們也參與進去,爭成一團。
金斗放下箸,抬步走了出去,下了百香樓。
他信步而行,在武寧城轉(zhuǎn)了一圈,時間已不早,便要繼續(xù)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