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號特工總部刑訊室內(nèi),何榮昌經(jīng)歷了怎樣殘酷的折磨從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上便能窺探一二。赤裸的上半身已經(jīng)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胸前和后背上一條條被鞭子抽打綻開的傷痕,像怒龍一樣奮力試圖掙脫皮肉的束縛。
皮肉自傷口兩側(cè)向外翻出,血液似乎已經(jīng)流干。同樣形狀的傷口,有的傷痕較淺,有的卻深可見骨,每種不同的傷痕都能體現(xiàn)出施暴者的心情。
傷口由淺到深,又由深上加淺,再到淺上加深。施暴者由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到無可奈何的憤怒。而何榮昌就隨著他們的心情,體驗著每一層地獄的相似和不同,然后再一個輪回,又一個輪回。
何榮昌剛經(jīng)過又一次的搶救,此時被吊在刑訊室的木樁上,雙手被麻繩束縛住吊在空中,與被迫踮起的飽受折磨的雙腳共同分擔全身的重量。
自從被捕到現(xiàn)在,這段在平時看來根本不算長的時間,對何榮昌來說比他的前二十多年加一起還要漫長。
這段時間他悟出了許多道理,原來時間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隨著人的意念進行反向變化。
當自己想時間變慢時它就加速跑的更快,當自己需要它快一些的時候,它卻睡著了。
如果時間有性別,那它一定是女的。
何榮昌領(lǐng)悟了包括時間法則在內(nèi)的許多道理,最重要的莫過于他明白了習慣的可怕。
一開始刑訊對他來說是度秒如年,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種傳承自地獄的手段竟然習慣了。
刑訊再次開始時他沒有過去那樣恐懼,鞭子抽打在身上似乎都沒有那么痛苦了,現(xiàn)在也就烙鐵和竹簽才能讓自己精神起來。
刑訊人員拿他更加無可奈何,此刻正在門外對同事發(fā)著牢騷。
“這小子骨頭太硬,這么久了都沒開口?!?p> “照以前的規(guī)律看,這時候都不開口,再怎么審也沒戲?!?p> “一般來這的就兩種人,要么一天下來知道的全都交代,要么就是狠茬子,打死都一句話不說。”
“我都快頂不住了,要我說干脆弄死算了,再審也是浪費時間,你剛剛找科長匯報他怎么說?”
“還能說什么,臭罵一頓唄?!?p> “那他最后什么意思,接著這么審還是往死了審?”
“讓咱們先歇歇,他去找個人過來試試看?!?p> “找個人?誰???”
“我怎么知道,不管那些,先歇會兒去?!?p> 何榮昌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有好久沒來折磨自己了,看這情況估計對方放棄了自己這條線索,也就意味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回想當初滿懷希望地加入軍統(tǒng),那時候軍統(tǒng)不像現(xiàn)在這么容易進,自己當時也是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精英。
這么多年的地下工作似乎磨滅了曾經(jīng)的銳氣,眼見著身邊一個又一個戰(zhàn)友犧牲,自己從最初的無比痛心到后來逐漸變成了麻木。
如今經(jīng)歷這一番事情,似乎又找回了最初的自己。拋開所有偽裝,經(jīng)歷最痛苦的磨難后,竟然激起了年輕時的斗志。在刑訊室內(nèi)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中,自己已經(jīng)勝利了,帶著這樣一份勝利為黨國獻身似乎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
何榮昌笑了,過去他也曾設(shè)想被捕后自己是否能挺住嚴刑拷打,想了無數(shù)次也沒有答案。而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贏了,不僅戰(zhàn)勝了敵人,也戰(zhàn)勝了自己。
何榮昌笑聲越來越大,聲音驚動了門外的人,隨著進來的有兩個陌生面孔,其中一人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何榮昌。
“丁科長,就是他嗎?”
“對,從進來到現(xiàn)在一句話沒說過?!?p> 這兩人中一位是刑訊科科長丁力卓,何榮昌仔細辨認之下有了些印象,昨天晚上似乎透過門縫見到過這人。
而對另一位則全然沒有記憶,看似三十多歲的年紀,卻長了一頭白發(fā),個子不高,身型消瘦,手很長且漂亮,尤其是手指,纖細的手指好似女人的手一樣。
這個人讓何榮昌極不舒服,不是因為對方并不和諧的軀體搭配,而是因為他的眼睛。何榮昌從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感受到了危險,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獵物一樣。
那雙眼睛渾濁卻直透人心,上下打量的眼神,就好像在考慮要從何處下手。何榮昌感到脊背發(fā)冷,他恐懼是因為確定對方?jīng)]把自己當人,獵物恐怕不太恰當,在他眼里自己應(yīng)該是個玩具。
“刑訊是門藝術(shù)?!睂Ψ降谝淮伍_口,說出的話讓人不寒而栗。
“介紹一下,我叫杜喜,是個藝術(shù)家?!?p> 不僅是何榮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覺得這人是個變態(tài)。
“對付他這樣的人,你們就算把他打死也沒有用?!边@句話杜喜是對著刑訊室其他人說的。
“人體在承受巨大痛苦時會啟動保護措施,比如說暈厥,此時就算你們把他弄醒也沒用,因為在保護措施啟動后,神經(jīng)不會還那么敏感?!?p> “人能承受的痛苦是有限的,意志堅強的人很難因為肉體的痛苦而屈服,所以最好的刑訊手段是精神上的,要從精神上摧毀他們的意志?!?p> “不過今天我想給你們上另外一課,怎么在人體承受的極限范圍內(nèi)造成最大的痛苦?!?p> 杜喜說到最后興奮的笑了起來,那笑容明顯發(fā)自內(nèi)心。丁科長找個機會溜了出去,其他人也想離開卻被要求必須在這里學(xué)習。
何榮昌心中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他試圖強行壓住心底的焦慮,但恐懼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杜喜一邊打開隨身攜帶的箱子,一邊對何榮昌介紹里面每一件工具的名字。何榮昌覺得他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他是在自言自語。
每拿出一件工具都要撫摸上一陣,眼里滿是柔情,那些東西何榮昌從未見過,看其他刑訊人員的表情,相信他們也是如此。
何榮昌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惡魔會有多變態(tài),如果他認識遠在德國的伊爾斯·科赫,可能就會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幸運的。
**的伊爾斯是二戰(zhàn)史乃至世界史上著名的女魔頭,她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人皮制作自認為的‘藝術(shù)品’,活剝下來的人皮變成了她房間內(nèi)的燈罩、書皮、錢包等物品。
“把他放下來?!倍畔矊ζ渌朔愿赖?。
房間內(nèi)的刑訊人員手腳麻利地把何榮昌放下來后又銬在椅子上,這么敏捷的動作還是他們生平第一次。
被四個人簇擁著銬住,何榮昌第一次享受這種待遇,一切都是拜眼前那個變態(tài)所賜,這些人被杜喜嚇住了,生怕不小心惹了對方不開心。
“這個是剝皮的……這個是摘眼睛的……這個我最喜歡?!倍畔灿謱⒁粋€小錘子拿在手里。
“先把你膝蓋骨一點一點敲碎,然后咱倆打個賭,如果碎片超過二十塊我贏了,就用你另一條腿再賭一次,如果你贏了我?guī)湍惆阉槠佳b回去?!?p> “兩次都輸了也不怕,你全身有206塊骨頭,我手藝不太好,只能保證在你不死的情況下取出一半?!?p> 何榮昌全身都在打顫,因恐懼產(chǎn)生的強烈憤怒使得他嘴角扭曲起來哄道:“有種你弄死我?!?p> “那可不行,不僅不會讓你死,還要讓你漂漂亮亮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