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既再見，如初見

　　白意舞閨房之外，老管家率先一步，伸出雙手，攔住了謝濟等人的去路。

　　“方才在府外，諸多話語，不便明言，如今既然進(jìn)了白府，總該說明真正來意了吧?！?p>　　“喂，我們是來救人誒，要是再這么磨磨蹭蹭，待會兒你家小姐出了啥意外，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幔俊?p>　　望見老管家如同防賊一般的模樣，覆著生根面皮的小姑娘春芽頓時就來了氣，哪有這樣的，好心當(dāng)作驢肝肺，氣死個人了。

　　“救人與殺人，不過是一字之差，方才我觀察你們當(dāng)中這位公子吐納平順，腳步輕盈，若說不是習(xí)武之人，也未免太小看白府的管家了?！?p>　　老管家指著封流，神色戒備，如臨大敵，至于其余幾人，倒是很普通，可往往就是這種夾雜于常人中的刺殺，最難防，最可怕。

　　如今正是緊要關(guān)頭，處處皆可能是殺機，所以如今身系整個白府安危的老管家就不得不把這些腌臜爛事與潛在危險一一扼殺。

　　隨即，老管家左手一擺，方才還寂寂無聲的院子里，立馬就涌出三四十人。

　　圍殺！

　　就在這時，謝濟趕緊將覆在臉上的生根面皮，咬著牙撕扯下來。

　　老胡子咋就沒有說過，扯下這玩意兒會這么痛，在老管家驚訝中，謝濟匆忙摸了摸臉頰，大致察覺沒有破相之后，這才與老管家抱拳。

　　“老管家，可還認(rèn)得我？”

　　“謝先生？”

　　“因為掩人耳目，才不得不如此招搖過市，原本想著替白小姐用完藥之后，就以此面目離去，現(xiàn)在看來是不行了?！?p>　　老管家一臉歉意，這位謝先生可是連小姐都青眼有加的人物，自然需以禮相待，更何況聽聞他能夠用藥替小姐治病，先前差點對他刀兵加身，想來心中就極為慚愧。

　　“是小老兒失禮了，著實是白府上下如今形勢險峻，不得不如此，先生恕罪。”

　　謝濟笑著搖了搖頭：“不知者不怪，白小姐如今病勢如何？”

　　“先生且隨我來?！?p>　　除去謝濟和春芽，其余人都停留在了白意舞的閨房之外，尚未進(jìn)屋，便有一股清香隱約傳來，謝濟心中岔開一個念頭：香閨，果真是香。

　　因為先前在白府外面強撐著身子站了一會兒，風(fēng)寒加重了許多，如今白意舞躺在床上，神色更加憔悴。

　　加之方才又讓羊角辮兒拿來文房四寶，親自手書給遠(yuǎn)在北境燕南道的父親，信紙尚且擱置在桌上，墨跡新鮮，至于信紙上面密密麻麻諸多內(nèi)容，謝濟看不清楚，更不會刻意去看。

　　謝濟剛一進(jìn)門，正好迎上滿臉淚水的羊角辮，兩人撞了個正著，剛起身站穩(wěn)的羊角辮一看來人，眼中滿是差異。

　　怎么又是這個書呆子？

　　謝濟歉然一笑。

　　結(jié)果羊角辮不由分說就要將謝濟往屋子外面推。

　　“小姐如今都這個樣子了，謝大公子，求求你，算是行行好，要多少銀子我讓管家爺爺給你取，別再來煩小姐了。”

　　......

　　“說什么呢？你們白府這些人都什么脾氣??？先前當(dāng)作惡人，現(xiàn)在又被當(dāng)作乞討的賤人，真把我們家公子不當(dāng)回事唄？”

　　春芽雙手叉腰，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不由分說就要給人劃個類別出來，難不成白府的人真就高人一等？

　　兩個年齡相仿的小姑娘，誰都不是省油的燈，羊角辮本就心中悲傷，又覺得小姐如今可能會走得很憋屈，自己心中更是憋屈，偏偏遇到春芽撞上了槍口。

　　羊角辮一跺腳，正要出聲反擊，老管家慌忙拉過她，與此同時，謝濟也將春芽給制止住了。

　　不大不小的兩個小姑娘，因為身邊站著大人，只能干瞪眼。

　　“不得無禮，這位謝先生是特意來給小姐看病的?！?p>　　“爺爺，就他？你可不能給他騙了，書呆子哪里會看?。俊?p>　　老管家心中何嘗沒有這份焦慮，不過之前對謝濟的觀感都很不錯，覺得他不像是那種信口開河之人，更何況如今已經(jīng)無計可施，只能讓他試一試。

　　“我不管，老話就說庸醫(yī)害人殺人，他一個書生看病甚至庸醫(yī)都不如，若是讓他給小姐用藥......”

　　羊角辮說到這里于心不忍，甚至都不敢回頭去看那躺在病榻之上的自家小姐。

　　而不遠(yuǎn)處，白意舞早就聽聞此處動靜，她實際上已經(jīng)喊了好幾次羊角辮的名字，但是因為聲音微弱，屋內(nèi)又有吵鬧便無人聽聞。

　　“咳—咳—咳”

　　干澀咳嗽聲音剛一傳來，羊角辮第一個聽見，匆忙跑到白意舞床邊。

　　“是謝公子來了？”

　　床上，白意舞平躺在那里，已經(jīng)無力翻身，就只能那樣躺著。

　　“不是，就一游方騙子，想趁這個機會從咱們白府訛點活命的錢，小姐，我馬上就趕走這騙子。”

　　說著，羊角辮就要起身，卻是被白意舞竭力微微抬起的一只手給拉住。

　　與其說是拉住，實際上就只是稍稍握著。

　　白意舞輕輕搖頭，干涸嘴唇微動：“扶我起來。”

　　遠(yuǎn)處謝濟聽不太清楚床邊兩人究竟在說些什么，但是這都不重要，自己就是來救人的，只不過沒有想到白府的人個個都是急性子，興許這是因為受到了那位縣公大人的影響。

　　杯弓蛇影！

　　“小姑娘，老管家，白小姐所患之病，名為雜寒驚風(fēng)，諸多病理我就不再說出來了，按照宋老先生的記載，養(yǎng)肝，琉璃草......等共計藥草十味，現(xiàn)在已經(jīng)悉數(shù)配制齊全，劑量更是無誤，若是不放心，可速去請來城中一位大夫驗驗?！?p>　　琉璃草。

　　羊角辮只是聽到這三字就安靜了下來。

　　謝濟覺得自己若是再不將這些事情說清楚，恐怕馬上就會被轟走。

　　說話間，謝濟已經(jīng)將從老胡子那里弄來的這副藥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并且逐一講說。

　　至始至終，謝濟都不曾去看過白意舞一眼。

　　被雜寒驚風(fēng)折磨了這么久的人，面容能夠好到哪里去？并非謝濟不想看，而是不忍心看。

　　未曾梳洗打扮的女子，如何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小姑娘，問問你家小姐的意思，若是同意，我現(xiàn)在就讓老管家與我一同前去煎藥。”

　　躺在床上的白意舞，輕輕的點了點頭，不經(jīng)意間，眼角溫潤，有晶瑩淚滴滑落。

　　謝濟和老管家還有春芽徑直離去，屋內(nèi)，羊角辮伺候著白意舞。

　　“小姐，你怎么哭了？”

　　白意舞滿臉笑意，卻不答話。

　　再不似先前那般，原本已經(jīng)給父親留下了手書，便覺得剩下日子，等死而已。

　　不曾想，今日竟然會再次遇見故人。

　　身處境況竟然與初見時那般相似，這讓白意舞不禁想起了當(dāng)年自己在高陽作為質(zhì)子的一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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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怎么哭了？”

　　“他們欺負(fù)我，說我父親私通敵國，意圖......”

　　小姑娘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個滿身書卷氣息的同齡人給捂住了嘴巴。

　　只見那同齡人四處張望一番之后，這才松開手，將手中書本放下。

　　“這種話別人說便說了，你可千萬不能說，很容易落下口實?！?p>　　“可我父親明明就在邊境殺敵，是大英雄，他們在胡說。”

　　同齡人聞言，當(dāng)即就說道：“那你以后再遇到他們欺負(fù)你，就叫上我，我?guī)湍?！?p>　　小姑娘當(dāng)時看了看那個同齡人之后，輕聲說到：“可是，你打不過他們?！?p>　　“不怕，我打不過，還有我大哥呢?！?p>　　然后，在那個同齡人的牽手下，兩人暢通無阻，直接登上了高陽的城頭。

　　落日余暉，小姑娘發(fā)現(xiàn)，原來此處的風(fēng)景與以往高墻里面看到的真就不一樣。

　　“我叫白意舞，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城頭，隨意晃動著小腿的同齡人轉(zhuǎn)過頭，望著小姑娘，呵呵一笑。

　　“我叫謝濟，濟世救民的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