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溯流的幫腔,不過一會(huì)兒白正安便大醉酩酊。
然即便如此,還是不忘抱著酒壺,不辨西東地舉著杯道:“溯流兄,來,你我再干一杯!”
那盞燒得透亮的白玉瓷杯直直抵著蘇瑾面前。見著如此的白正安,她不禁后悔。
回來時(shí)白正安雖仍是那般插科打諢,但明顯地沒了之前的爽朗,眉宇之間更是少有的愁意。
若是往日,好奇心滿滿的他怎會(huì)對(duì)他們半路而歸的事情,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呢?
粗枝大葉的她,一心掛念著荒郊野外遇著的外人,卻從未關(guān)心過自己口口聲聲喚的阿兄。非要待到他如今特意表現(xiàn)出來了,才幡然醒悟。
方才趁著無人注意,蘇瑾特地溜了出去問白叔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可白叔也只會(huì)連連嘆氣,勸阻道:“王公子,我知你你是關(guān)心我家公子,只是這事啊,你是真沒法插手啊……”
見著里面自尋醉意的白正安更是無奈道:“公子心里是真苦,你便放他放肆這一回吧。如今這地偏僻,天高皇帝遠(yuǎn)的,也難得無人監(jiān)視著他,讓他盡興一回便是了?!?p> 問著了的細(xì)節(jié),他亦是閉口不談。蘇瑾也只得一籌莫展,由著他去了。
見無人搭理他,白正安更是倏地大笑了起來:“溯流,你真沒用,這就倒下了?來!你給我起來!我們繼續(xù)喝!”
溯流莫名被人小瞧,很是不悅,只得低聲道:“瞧著了嗎?這喝了酒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年紀(jì)尚小,可注意著點(diǎn)?!?p> 蘇瑾不禁白了他一眼:“方才可是你攔著我,主動(dòng)陪酒的哈?!?p> 溯流一塞。
蘇瑾雖不贊同這種解愁方式,畢竟常言道“舉杯消愁愁更愁”,且過度飲酒傷身,蘇瑾是萬萬不喜的。
那年尚是豆蔻年華時(shí),阿爹更是說笑道要給她尋的夫君不求有多位高權(quán)重或家纏萬貫。但求他為人上進(jìn),品行端莊,那些個(gè)“酒”字、“賭”字是萬萬沾不得的。
可如今瞧著白兄這般愉悅歡喜之樣,似乎與阿爹所言迥然不同。
忽的,便是一陣霹靂乓啷之聲傳來。
原來白正安竟是要端著酒杯親自過來尋溯流。步子?xùn)|倒西歪,更是撞翻了不少椅凳。
看得蘇瑾不禁心慌,抬手便要去扶。
哪曾想白正安竟連人都認(rèn)不得了,逮著個(gè)人就是要喝酒:“誒,溯流來來,我們繼續(xù)喝,喝!”
他一把抓過蘇瑾扶著他的手,空著的手就端著酒杯要灌。
蘇瑾拉著,勸道:“白兄,瞧真切些,我不是溯流,我是王弟!”
“王弟?”白正安似乎有一絲清醒?;斡浦X袋左右看來看去。
蘇瑾不禁把臉湊過去繼續(xù)道:“是,王弟。白兄,來瞧瞧,可不就是你的好王弟嘛?!?p> 白正安瞇著眼打量了一瞬,不過片刻眸光便是一亮,直直將蘇瑾撞開,向前抱去:“王弟!”
蘇瑾感覺自己腦子似乎一抽一抽地疼著。
原來蕭洛竟不知何時(shí)站到了蘇瑾后方,白正安便是直接沖著他抱去的。
蕭洛似乎也有一絲措不及防。不過一瞬便抬手朝其頸間劈了下去。
“白兄!”蘇瑾緊張喚道。卻只得眼睜睜瞧著白正安的身子軟軟的,“晃”地一聲趴到了地上。
眾人都瞧得目瞪口呆,這番總算輪到他們不知所措了。
“放心,無礙,扶他下去歇息吧?!边€是蕭洛輕咳了兩聲,示意道。
蘇瑾很是懷疑,抬眼望向溯流。
溯流哭笑不得:“瞧我做什么,掌柜醫(yī)術(shù)怎會(huì)在我之下?”
蘇瑾仍是楞楞的。
“木著做什么,若再不扶你白兄回去,夜深入了涼意,接下來那段時(shí)間更難受呢?!彼萘魈嵝训?。
“哦哦?!碧K瑾木訥地應(yīng)了聲,連忙扶去。
白正安一個(gè)貨真價(jià)實(shí)的大男子,壓著蘇瑾的身上著實(shí)有些艱難,好在出了門飯桶便尋了過來。
“誒呦呦!我的少爺咋醉成這樣了呢!”飯桶瞧得更是心疼,連忙將白正安移了過去。
接著吆喝了幾個(gè)小廝,可算服服帖帖地把人給帶了回去。
飯桶忙前忙后地,又是脫鞋,又是解衣,接著竟還要給他擦身。
“誒,小兄弟?!币婏埻耙褜⑺说搅碎T旁。蕭洛不禁出聲攔道。
飯桶剛剛可都去了解過了,知曉是蕭洛下的手,如今對(duì)他的態(tài)度也是差了幾分:“咋啦?是打了我家少爺不夠,還要攔著我伺候他??!”
蕭洛許是少被人這般墮了面子。蘇瑾瞧著他擰著眉,還以為他是要發(fā)怒。
不想他只是嘆了口氣,便俯身作揖誠懇道:“方才一時(shí)情急,出手傷人是我不對(duì),小兄弟莫怪。止你進(jìn)去擦身不過是如今夜涼,且他愁絲多,擦身恐會(huì)涼邪入體?!?p> 飯桶第一反應(yīng)竟也是望向溯流,畢竟這些日子可都是溯流坐著府中大夫,眾人凡事有個(gè)小傷病痛的便去尋他瞧,他還是挺信任溯流的。
溯流更是連連點(diǎn)頭,保證道:“放心,我家掌柜醫(yī)術(shù)決比我更勝一籌?!?p> 飯桶將信將疑,便要將這木盆放了回去。
許蕭洛如今也瞧出了溯流在這府中威信要較他高,便斜睨了他一眼雙手微劃示意。
溯流點(diǎn)頭道:“誒,小兄弟?!?p> 飯桶疑惑轉(zhuǎn)身:“怎了?流大夫?!?p> “是這樣的,我那正好有幾顆上好的解酒丸,待會(huì)我派人送顆先給你家少爺解酒了吧?!彼萘髅髅嫔隙酥忉尩?,心中卻不禁暗笑,未曾料到蕭洛竟有也如此被人嫌棄的一日。
雖說蕭洛性子不討喜,然他光那張臉往那一亮,誰都先瞧著他了。
飯桶方才背對(duì)著他們自不知曉發(fā)生了什么,聽聞是溯流的解酒丸,更是連連應(yīng)好,感謝道:“流大夫果真無愧大夫二字,都說那啥……醫(yī)者仁心,流大夫的心必然最為仁慈!”
這番話語惹得眾人失笑。飯桶卻摸不著頭腦,溯流只好寬慰道:“無礙無礙?!眱扇擞质且环?。
臨走之時(shí),飯桶更是直接將溯流引至院門,見著了蕭洛卻直擺臉色更是頻頻冷哼。
溯影有幾分不忿,卻被蕭洛攔了下來。淡笑一聲,不置可否。
雖說將將見著掌柜敲暈白兄時(shí),蘇瑾也略微不滿,可如今見著了他被人這般冷待。尤其是她方才站在一旁,將解酒丸之事,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更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蘇瑾不禁扯著飯桶的袖子附其耳旁,替掌柜辯駁一二道:“飯桶,若白兄知你如此盡心,必然歡喜不已,只是……”
回想起方才白兄那番熊抱,蘇瑾也不禁輕笑了出聲,惹得蕭洛莫名望來。蘇瑾卻是不敢對(duì)上他眸光,垂首避過,繼續(xù)解釋道:“掌柜這般出手實(shí)在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醉酒之人總會(huì)做出些匪夷所思的行為,你最好回去問過你家公子,你再?zèng)Q定是否要這般敵對(duì)掌柜吧?!?p> “這……”飯桶有些猶豫??商K瑾卻也說得句句在理,飯桶的面色雖仍不好,卻還是緩和了些許。
至少朝溯流拜別之后,便沒對(duì)蕭洛擺臉色了。
見飯桶那龐大身軀漸漸消失在廊中后,溯流不禁低聲問道:“你方才與他說了些什么?竟這般快便讓他換了臉!”
要知道,他初來那段時(shí)間,為了融入其中可是沒少給人免費(fèi)看病開藥,偶爾遇著了些甚至還要上手為他們捏腿捶背呢!
有幾個(gè)有趣的姑娘甚至還為了多看他幾眼,日日裝病來尋他。惹得他煩惱不已。
蘇瑾輕笑,睨他一眼:“你想知道?”
溯流雙眸一亮,爽快應(yīng)道:“自然。”
這樣以后憑他三寸不爛之舌便可融入其中,何須出賣色相呢!
“來。”蘇瑾招他側(cè)耳過來。
溯流眉微皺,將信將疑卻還是乖乖地附了過來。蘇瑾一掌拍下:“俯低點(diǎn),不知道我矮啊?!?p> 溯流不耐,礙著自己有求于人還是乖乖地俯下身子。
少見的乖順?biāo)萘靼?。蘇瑾心中暗笑,面上卻故作嚴(yán)肅地附其耳旁道了兩字:“你猜。”
“好你個(gè)蘇瑾!你逗我!”兩人又是一番打鬧。
夜微涼。
蘇瑾趿拉著鞋子,匆匆如廁,便往房間趕。
許是睡前多飲了幾杯茶解渴,半夜便被腹中尿意憋醒。裹著被子翻來覆去,掙扎許久,最終還是摸著黑爬了起來。
夜里歸來的時(shí)辰較晚,蘇瑾忘了要剪燭芯,燈籠早早熄滅了。可能是急著如廁,蘇瑾臨走前忘了掩門,如今敞然大開。
睡意朦朧的蘇瑾已顧不得這些,反正是與蕭洛他們一個(gè)院子,應(yīng)該無事。
順手將門上栓,便直沖床塌的方向,掀了簾子便要往上爬。誰知其中赫然坐著一個(gè)人影。
“我的天??!”蘇瑾大嚇一跳,連滾帶爬地翻下了床塌。
“王弟?!闭l知那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蒙著層霧,朝蘇瑾喚了一句。
蘇瑾不禁松了口氣。還以為是掌柜尚未將其那與鬼神相通的技能收回去呢!
“怎了?哈……”蘇瑾不禁打了個(gè)哈欠。
可往日無論如何交好,蘇瑾還記著自己是個(gè)女兒身,腦海里還是有著微弱的男女大防觀念。
如今床竟被占了,蘇瑾只好自己去桌旁坐著,趴在桌旁,耷拉這個(gè)腦袋候著了。
她可還記著這是個(gè)醉酒之人,與其應(yīng)是無何邏輯可言。
白正安見蘇瑾不上去,便自己光著腳板爬了下來,湊過來道:“王弟?!?p> “怎了?”蘇瑾有耐心應(yīng)著,怕他醉酒未醒,特地給他將凳子擺正,扶著他坐下。
好在今夜月亮夠亮,推了窗牗還是有幾分亮度,依稀間竟還可見著白正安通紅的臉頰,以及似描紅了的眼角。
他坐正后,便撫開了蘇瑾的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王弟就不好奇我今夜為何尋酔嗎?”
蘇瑾意識(shí)似有些迷蒙,但卻清晰地感覺似乎有些不一樣。驀地睜開雙眼望向白正安,一雙漆黑的雙眸中哪還見那層水霧?
如今雙眸之間墨濃漆黑,黑到好似眼底化作了一個(gè)深深漩渦。
蘇瑾不僅正了顏色。既然他是清醒的,還愿意主動(dòng)提及她自是要主動(dòng)配合。
她厭極了今夜自己那一無所知,百般無奈的感覺。
“自是好奇,只是為弟,相信白兄,若是方便,你必然會(huì)主動(dòng)相告。不然也就讓你左右為難了?!碧K瑾思量再三,誠懇答道。
她是真的好奇,卻也不愿以白正安的苦痛為條件,若是當(dāng)真不愿,大不了她就多陪他喝幾次,看好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