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新后
“娘走得早,爹爹對女兒時時牽腸在心,女兒銘心刻骨!望爹爹切莫心傷!”南萱感激道。
“你雖有這番心思,卻不知,王宮,不似尋常人家。且不說錯綜復雜的宮廷妃嬪,對你來說,大王是你傾慕之人,于他而言,你與后宮里的蕓蕓女子并無分別!為父久歷朝官,又掌管王城,與王族宗親接觸中,聽聞大王對仙逝的勾吾夫人仍念念不忘。你若嫁過去,如何從一個不在世的人手中,得到他的情意?聽為父一句勸,與其單單枉費心神,不如找一門尋常親事。爹只有你這個女兒,只希望你過得安好,別無他求!”濮央苦心勸道。
“爹方才也為表姐的好姻緣感到高興,表姐與文公子相知相識,似這般好事,可遇不可求!如果非要嫁人,當然嫁給喜歡之人,即使不見得他喜歡我。來日方長,說不定,相處時間久了,會慢慢喜歡上我。而不是,終日對著路人,了度此生!”南萱坦言告之心中所想,在她的眼中,滿是期盼!
“你可知,今日新王登基大典已經(jīng)舉行完畢。依照王旨,三日內(nèi)就要入宮。若此時改變主意,還來得及,為父只須明日一早呈上先王旨意,往后,咱們?nèi)阅苓^安逸日子。你一點頭,再無選擇!”濮央生怕女兒年輕莽撞,同她嚴厲述明此事后果。
“女兒想清楚了,愿嫁入王宮?!蹦陷鎴远ǖ氐馈?p> “太輕率了!”濮央有了怒意,“你娘剛生下你,就撒手人寰。你可知,爹這么多年,并未續(xù)弦,可知為何?”
“彥管家說過,爹是擔心后娘進府,怕女兒受委屈!”南萱不安道。
“說媒的人有些是至交好友,推脫不得,方才如此說。實際卻是,爹從未忘記你娘,年時越久遠,越能清晰記著當初相識的情形。爹是過來人,想讓一個男人忘記一個人,真是難如登天。所以,這兩日,在府里待著,好好想清楚。”濮央嚴厲道。
“爹,女兒心意已定,肯請您同意女兒嫁入王宮吧!”南萱跪求道。
“都怪從前太慣著你,做事不分輕重!”濮央生氣得拂袖。
“爹……”南萱哭喊著,抓著他的衣袖懇求,濮央不得不狠心抽回,回了書房。
南萱回到閨房,銀雁、金鈴兩個婢女歡歡喜喜地迎上前:“小姐同老爺確認過文公子之言了?可是真的?”
南萱默默點頭。
“太好了!恭喜小姐,馬上要成為王后了!”金鈴歡呼雀躍著。金鈴性子活潑,藏不住心思。銀雁悄悄拽了拽她衣角,才想起經(jīng)過大婚、行過祭禮大典之后,方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吳國王后。眼下先王尚未入陵,是不能舉行大婚的,所以還不能稱呼她“王后”。
與婢女的歡欣不同,南萱滿面愁容。銀雁瞧見小姐面帶憂傷,細心詢問道:“可是老爺不舍得您?”
“豈止如此,爹根本不容許我入宮?!蹦陷?zhèn)牡馈?p> “為何?”金鈴奇怪問道:“這可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
“爹說,大王的情意都放在勾吾夫人身上,我,是得不到他的心的?!蹦陷媛錅I道。
銀雁輕輕為小姐擦去眼角眼淚,安慰道:“小姐別急,老爺疼愛小姐,或許明日一早就同意了呢?!?p> “不會的!”南萱不停掉淚。
“小姐,容奴婢說一句潑冷水的話。這條路,可不好走?!便y雁輕言道,“依小姐的姿容,哪個世家公子配不上?何獨獨執(zhí)意于大王呢?奴婢曉得,小姐看到凌月小姐與文公子恩愛,也想覓一位情投意合的郎君,不急于一時啊。您看,王城那么多才俊公子,總會有合意的。”
“雁姐說得是,大王對勾吾夫人的情意,舉國皆知。小姐不也說過,勾吾夫人在大王心目中的位置,無人能替代嗎?”金鈴想起南萱曾說過的話,來勸解她。當時南萱不過隨口一說,意被她記得這樣牢。
南萱腦子十分混亂,好似兩個人在打架,一方勸她放棄,一方告訴她,好容易才有的機會,勇敢去追。銀雁見她又矛盾又痛苦,心疼道:“小姐,別著急,這不還沒到最后時刻嗎?今日天色已晚,什么都別想,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會迎刃而解呢!”
兩個婢女千勸萬勸,南萱方勉強止住眼淚。銀雁打來沾了茉莉花的水,伺候她洗漱畢,躺在冰蠶席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眼前不斷浮現(xiàn)夫差與季子的影像,折磨得她到凌晨方困頓入眠。
連著兩日,濮央對女兒避而不見。到了晚上,濮央在書房起草奏表,南萱趁機來父親面前求情。她一進門,濮央就發(fā)現(xiàn)女兒臉頰瘦削了些,想來這兩日過得不安,不由暗暗嘆息,對女兒的疼惜瞬時復如當初。南萱走到父親跟前,跪拜道:“爹,女兒不改初衷!”
濮央無奈,放下筆,上前攙扶起南萱,打量了她幾下道:“萱兒呀,非是爹狠心!只因你娘剛生下你,就走了。撒手前,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尚在襁褓中弱小的你,千叮嚀萬囑咐,讓爹好生照顧你!她拉著你肉肉的小手,至死都未曾放開!這些年,爹操心勞力,除了讓你過得舒心,也是為了夜晚夢境中與你娘相見時,能有所交待。跟她說,我不負她所托!如果你得是尋常人家,總歸爹能想辦法,使你脫離苦海,重新回到娘家!以咱們家世,即使你一生不嫁,爹也養(yǎng)得起你??杉藿o大王,萬一姻緣不順,宮規(guī)森嚴,為父無權(quán)帶你出宮,又不能常常去看望,余生長久日子,又該如何捱?他日與你娘泉下相見,問起你來,讓爹如何做答?”
父親一番肺腑之言,南萱震驚之余,感念起爹爹這么多年來即當?shù)之斈?,十分不易,她動容地說:“爹,這些年,您辛苦了!”
“客套話,不必多說?!弊焐线@般說,濮央臉色稍稍緩和,他繼續(xù)說道:“這些話,本不該爹來說??赡阕杂讻]了娘,爹不得不說!大王的后宮,現(xiàn)在雖然空懸,將來遲早要另添新人,你又如何與她們相處。宮廷中,歷朝歷代,諸多暗箭、算計!而你,一貫溫厚心善,爹擔心,你會吃虧!”
“爹,女兒不存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自不會少!女兒常伴爹爹左右,辨人識計,也略知一二!旁人若好生相處,倒也罷了。若故意尋釁,女兒可不是好招惹的?!蹦陷嬲f道,她的眼睛里閃過箭一般的凌厲。
“無論怎么說,你都聽不進去,要吃盡苦頭的!”濮央痛心疾首。
“女兒不怕!好不容易才有的機會,即使是一絲絲希望,女兒亦決不放棄!懇請爹爹,準我接了先王旨意!”南萱毅然決然地堅持。
道理說盡,濮央深知女兒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嘆氣道:“算了,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爹強留你在府中,日后免不了遭數(shù)落?!?p> “謝謝爹成全!”南萱歡喜不已。
“在宮里,若不好,遣人遞個信出來。爹爹盡量給你想想辦法?!卞а氡M管不樂意,還是囑咐了一句。
“嗯!”南萱高興地答應著:“爹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勞心十幾年,原本想著,你嫁得如意郎君,爹就輕松了。沒想到,還是不讓人省心!”濮央沒好氣地埋怨道。南萱知道父親向來嘴上嚴厲,心里卻疼得緊,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因著父親同意,樂得抿嘴直笑。
濮央望著歡悅的女兒道:“你看你,眼睛都沒了神采!明天,宮里就會派人來迎接,雖說不是大婚,但禮節(jié)亦十分繁瑣,少不了一番折騰,趕快去歇息吧!”
“還不是您惹的,若你早同意,女兒也不會吃不下睡不好!”南萱故意抱怨道。
“快去吧。”
“夜深了,爹也去歇著吧!”南萱關(guān)切道。
“爹還要處理公文!好了自會去睡!”濮央望著案上寫道一半的奏折道。
“哦,那女兒不耽誤爹正事,先回房了?!蹦陷娴馈?p> “既然決定了,別再胡思亂想!”濮央囑咐道。
“知道了,爹!”南萱走出書房,過西廂房,到拐角時,回頭遙望,書房的燈火昏暗了些,透過窗棱,父親正低頭疾書。南萱心中漾起不舍,過了今晚,怕是再難如此近致看到他了。這時,父親挑了挑燈芯,燭火瞬時明亮了些,火光跳動著,亦如南萱此刻跳躍的心……
翌日一早,濮府就忙碌開了!銀雁、金鈴為小姐精心妝扮著。不可過于隆重,亦不可失了“王后”的氣度。在宮人送來的諸多宮裝中,南萱擇了一件紫薇色繡牡丹衣裳,貴氣又合宜!
大婚時佩戴的鳳冠,銀司坊依例奉上。璀璨光華的鳳冠,沉甸甸的。不過,今天是萬萬不能戴的!一大堆琳瑯滿目的金玉首飾中,南萱挑了一支鑲嵌著紅寶石的金釵,亦是牡丹花形!烏黑如漆的秀發(fā),挽成髻,用一支玉簪輕輕束住。宮里來的姑姑千蘭,恭恭敬敬地為新王后服伺著,絲毫不敢怠慢。
一切打扮停當!離進宮的時辰,還有些時間。姑姑們退到房外靜候,房中只有南萱與兩個婢女。銀雁望著美麗華貴的小姐,連平日里少語的她亦贊嘆道:“小姐真好看!”
金鈴快人快語道:“當然。咱們小姐可是姑蘇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多少公子仰慕小姐!咱們老爺又于先王有恩,依奴婢看,大王只要一見小姐,自然會為小姐容貌風采所傾倒!再也不會惦記逝去的勾吾夫人!所以呀,還是小姐福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