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譚爺就帶著一幫兄弟來了。
“散一散了,散一散了,無關的人都請靠一靠。
今兒個是馬老夫人壽終正寢之日,街坊鄰居能搭把手的都來幫襯幫襯。
晌午在老李頭兒鋪子準備了寒食,親朋好友的都去捧個場。
念叨念叨馬老夫人的好,證明馬老夫人與人為善,這么些年也攢下了些香火情”
譚爺拱起手,招呼著街坊四鄰,又將圍在鋪子口的生人都給勸走。
這么多人圍觀沒幾個是來吊唁的,都是閑出屁來,看熱鬧的。
“大慶,你娘那套起靈做法的家伙事兒都在吧,今兒個你譚叔要給老大姐送行了”
譚爺接過林虎遞來的長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來到大慶身旁蹲下,往火盆里添了幾張紙錢。
“多謝譚叔恩情,我娘的東西都在呢,我去給您拿去”
大慶跪著給譚爺嗑了個頭,這是對長輩前來幫襯的禮節(jié)。
“馬大姐啊,你這說走就走了,也沒溶街坊四鄰的送送。
你去享福了,留下個好兒子大伙會幫襯著的,你就放心去吧”
譚爺蹲在陶盆邊上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嘴里念叨著。
他這人有點碎嘴子,忙叨起來嘴里就不消停,總想念叨點什么。
“譚叔,這些都是我娘起靈做法時候用到的,你看要用什么就用吧”
大慶在里屋抱出一笸籮大小物件給譚爺挑揀。
“毛筆紙墨,招魂幡,引魂鈴,烏陽傘,定界錐,開光鏡,打狗棒,引路錢,針頭線腦,小木梳,手帕羅巾,絆腳帶”
齊活兒了,馬大姐這是給自己準備的啊,東西都全和的。
“虎子,招呼弟兄們,抬上一對兒牛馬,童子丫鬟各一個,在每人拎上一大摞紙錢兒。
還有給每個人發(fā)一柱香,走的時候都拿著”
譚爺這些年幫襯的白事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俗話說久病成良醫(yī),這長幫襯著辦白事兒,自然也就會了這一套東西。
“大慶給你娘手里抓兩個大錢兒,要當十五的,馬大姐操勞一生,該去享享福了。
絆腳帶給你娘纏上,虎子去幫個忙,把打狗棒給你師傅握手里,手帕羅巾給揣袖子里。
那個誰,那個六子去老米家拎只燒雞來,東子百味齋好酒一壇,快去快去”
譚爺對現(xiàn)場的掌控是無敵的,幾個命令就把一幫弟兄支應的團團轉,頗有一種大將風度。
“街坊鄰居,親朋好友,待會午時起靈,有閑時的都跟著上柱香啊。
送一送老大姐,人情不能比紙薄,香火之情永流芳,多多幫襯,多多幫襯”
譚爺站在門口,對一幫周圍開店的,做小買賣的,開口就是街坊鄰居親朋好友。
等會這圍觀的一幫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要跟著上柱香。
讓你們看熱鬧,當你譚爺泥捏的,敢看我的熱鬧,都跟著看吧,一路讓你們看夠夠的。
“呦,這不是譚爺嗎,啥時候做起這神漢的活計。
這是有仙家上身了,還是有師娘傳道了,就這么在這北城伙里討飯吃,還不同我巨虎幫打招呼。
怎么……,想在這城北拔橛子”
譚爺剛剛說完一套話,人群里冒出四個單衣潑皮出來。
這四個人往那一站,打眼兒一瞧就知道,個個都不是個省油的主兒,這馬上就要入冬了,竟然還穿著一身單衣。
天冷不怕涼,那不是窮來就是浪。
這四個小子看那站姿就知道,浪沒邊兒了已經(jīng)。
“薛四哥請早啊,這是也來給馬大姐磕頭來了”
譚爺不用正眼看,也知道來的這幾個是個什么東西。
城北巨虎幫,底層幫眾都是些街上的潑皮閑漢。
這薛四與譚爺向來不對付,兩人是在賭檔里結的仇兒。
薛四坐莊出千,被譚爺抓住,砍了他一根手指,薛四不占理,譚爺也不是白給的,巨虎幫也沒幫薛四主持公道。
從那以后兩人算是結了仇了,雙方輕易不會碰面。
今天譚爺要幫趁著把馬翠香發(fā)送,不知這薛四在哪里得了風聲。
一改往日的作息,大清早的就起來找譚爺麻煩。
“我跪她奶奶個腿兒,譚老三,你在我城北打食兒,不通報我巨虎幫一聲,你這是要反天啊。
今個若是不給個說道,我怕你這喪事兒……,要喪上加喪嘍”
薛四大馬金刀的站在鋪子門前,身后三個潑皮站在身后,看架勢這是不想讓人發(fā)喪。
大慶在屋里急了眼,就要竄出去同薛四理論。
林虎趕緊把大慶拽住。
“慶哥別沖動,一切有我,一切有我,你陪著師傅,交給我,我來處理”
林虎知道大慶是個老實人,出去了就是給潑皮們嘲笑的。
他也怕大慶一沖動,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兒,趕緊攔住大慶,轉身出了鋪子。
“譚爺,能打發(fā)嗎”
林虎站在譚爺身邊輕聲問道。
“薛四,難”
譚爺沒遮掩,一個難字就讓林虎知道情勢。
“我來”
林虎也沒多說,越過譚爺向著薛四走去。
林虎知道譚爺為人,能辦到的事兒,譚爺能給你吹出花兒來。
可辦不到的,譚爺從不裝大尾巴狼,這一次譚爺是遇著對家了。
“你是薛四”
林虎站在薛四身前,看著這個比他矮一頭的城北潑皮。
“哪個褲襠沒栓緊,把你給露出來了,怎么你現(xiàn)在當了譚老三的家了”
薛四自然是認識林虎的,作為譚爺?shù)淖蟀蛴冶?,林虎在城北的知名度也不小?p> “讓開活,留下死”
林虎并不多言,與這幫潑皮閑漢比嘴岔子,那是黑燈玩鳥兒,閑的。
他沒那個閑工夫,今天心情不好,若是這個薛四不長眼,他不介意當街殺人。
來到這個世界他不是沒殺過人,手上的八條亡魂也不是屠宰場撿來的。
林虎的臉色有些煞人,眼神中的殺氣幾乎就要冒出來。
在他袖子里的尖錐已經(jīng)落進手里,只待薛四一個沒答好,就送他歸西。
薛四原本準備的一肚子敞亮話兒,還沒機會說出,就被憋在嗓子眼兒里。
這太出乎他意料了,他是來搗亂的,不是來站樁的,他應該左右折騰譚三,最后放他一馬。
以示他薛四的大度和氣派,沒想到對面出了個小卒子就把自己鎮(zhèn)住了。
此時薛四真想硬氣起來,可看著林虎的眼睛,卻怎么也硬氣不起來。
“你……我……你給我等著”
薛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人群的。
可他感受到了一道道藐視的目光,那是在蔑視他薛四的威嚴,在挑釁他薛四的地位。
同時也是對他掌控這條街的懷疑。
在城北從來沒人敢給他薛四臉子,從來沒人可以威脅他。
除了巨虎幫的幫主,副幫主,堂主,副堂主,還有官家差人,大戶人家的管家,還有那些個少爺公子等等等等。
沒人可以威脅他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