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愛天上飛的、地下跑的、土里長的、石頭里蹭出來的許多東西,喜歡了解它們的構(gòu)造、生長情況等一切狀況,更喜歡呆呆地觀察它們。
我自己有時候都覺得我的前世一定不是這地上的東西變的,否則我怎么還會對它們感興趣,只會對人類感興趣。
只有不是人類的東西變成了人以后才會對人類感興趣,而且興趣異常。就比如,狐貍和蛇成精后都特別喜歡人類的世界。
然而我卻恰恰相反,我對人類有種看透了的傷感,人類的那些邪惡的小伎倆和心思仿佛都曾在我的心里住扎過,我和他們相伴了許久,我鄙視他們,瞧不起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更不會去主動的使用它們,與他們?yōu)槲椤?p> 我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明明自己已經(jīng)恨得要死,卻始終不會去做那些傷害人的事情,甘愿讓恨意慢慢消散在無盡的時光中,化成泡影。
冬去春來,其實我只在寧夏上了一年的學(xué),但就是這一年的時間里,仿佛給我打開了一扇自由的、廣闊的、豐富多彩的世界之門,讓我在那里面自由游弋、玩耍、學(xué)習(xí)。
我上學(xué)了以后就要每天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yè),然而不能按時完成作業(yè)又成為了我的另一個新毛病。
我的心浮想聯(lián)翩,居無定所,我對作業(yè)一拖再拖。但是媽媽非得讓我今日事今日畢,不寫完作業(yè)就別想睡覺,所以,我只得挑燈夜戰(zhàn)了。
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都已經(jīng)在炕上睡著了,聽著他們各自均勻的呼吸,我膩膩歪歪地寫著我已經(jīng)會了的作業(yè),邊寫邊玩。
我喜歡夜里,就像這樣,在他們都睡熟了的時候,這里仿佛就成了我的地盤,我說了算。
我的心在這個時候也變得特別的活,突然,我想起了小紅書架下面的抽屜里有我感興趣的東西,那是爸爸的一位不知道名字的朋友出差從上海帶回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送給的爸爸,爸爸當寶貝一樣收起來的泡泡糖。
在當時那個年代,大概是七九年吧,糖都是很精貴的年代,泡泡糖簡直就是大上海新時尚的標志,是奢侈身份的代名詞,誰能擁有一兩塊泡泡糖,簡直身份一下子就和別人不一樣了,一下子就有了可以炫耀的資本了。
我也知道泡泡糖的特殊,所以對它就更加渴望了,一直想把它擁為己有。
其實不管是誰送給爸爸的泡泡糖,都是送給我們孩子們玩兒的。爸爸當然不會吃它,妹妹還小也不能嚼它,弟弟對此根本不感興趣,所以只有我和媽媽才有可能關(guān)心它,對它感興趣。
所以,我在得知書架的抽屜里還有幾塊泡泡糖之后,就時時刻刻的惦記著它。我不好意思管媽媽要,怕媽媽也因為喜歡它而不給我,心里癢癢的,總是琢磨著怎么把它占為己有。
而這時,我看到他們都睡著了,就大著膽子躡手躡腳地跑過去輕輕地拉開了抽屜,那個兩厘米寬、五厘米長、扁扁一層的畫著吹泡人的粉紅色蠟紙包裹著的就是我日夜惦記了好久的泡泡糖,它正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抽屜里睡著大覺。
我欣喜若狂地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了出來,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幾遍,握在了手里,又輕輕地回到了桌前繼續(xù)寫作業(yè)。
說來也奇怪,我仿佛手中握住了神奇的魔棒,我?guī)е`喜的心情去寫作業(yè),居然速度也快了很多,不一會兒就寫完了。
當我躡手躡腳的收拾完書包上炕的時候,媽媽從我身后說話了,把我嚇了一跳。
媽媽帶著朦朧的睡意說:“英英,作業(yè)寫完了嗎?把泡泡糖撰在手里心里就高興了?就愛寫作業(yè)了?我還真不知道泡泡糖有這么神奇的力量呢!你說這泡泡糖還能有誰吃?不都是給你留著的嗎?你用得著這么急著撰在手心里嗎?”
我聽到了媽媽的話,尷尬地笑了笑,吐了吐舌頭,本以為媽媽會不知道,沒想到什么都瞞不過媽媽。
媽媽也沒有過分的說我,只是給我講了其中的道理,讓我明白我本來可以不用這么費盡心思的。
“哦!知道了!”我看了看手里握著的泡泡糖最終還是一咬牙將它還了回去。
媽媽看到我還了回去,笑了笑,卻又對我說:“先放那兒吧!明天一早,你若是還能想起來,就拿走它吧!以后沒有它也要快點寫作業(yè)哦!”
我一下子就高興了,感激地看著媽媽說:“嗯!以后我肯定快點寫!”
我什么都瞞不了媽媽,媽媽卻并沒有得理不饒人,往往都是給我留著面子的。媽媽對我說話從來就沒有重過的時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所以,我即使再是一匹劣跡斑斑的劣馬,也服服帖帖在媽媽的繞指柔中了。
生活中還有許多小事,我都已經(jīng)無法記得太清了,能夠?qū)懗鰜淼墓适露吉q如穿云破霧海的座座山峰,孤立的浮在云海表面,那云海下面的過渡和銜接終究是不能夠完全想得起來的。
許多時候,我們只記得這些浮出來的光彩照人的山峰,其他的就湮滅在如云海的記憶里了。
但還有一件小事也如這樣的山峰一樣璀璨,在記憶的海洋里獨有著它的位置。
我慢慢地在鋼廠的家屬院長大了,和這趟窯洞房里的孩子們也日漸的熟悉了起來,交往也增多了,不再只和修叔家的修蛋子來往了,還有東邊那家老侯家的孩子們。
老侯家有三個孩子,兩個男孩一個女孩,女孩最小,比妹妹大點兒,仗著她有兩個哥哥經(jīng)常欺負我妹妹。
我后來上學(xué)了以后就不太管家里的事兒了,也不太懂得怎么管,尤其是得知妹妹挨了欺負以后,我都不如弟弟有辦法。所以后來都是弟弟出面維護著妹妹跟他們家干架的。
小孩子們之間也往往是不打不相識的,在爭執(zhí)中學(xué)會了拒絕、反抗、出擊,并掌握出擊的時機、力度和方法??梢哉f,人就是在爭斗中不斷成長起來的,這和我的和平安世論是相反的。
這一點弟弟就比我強了許多,我在他這個該打架的年齡由于沒有了適當?shù)谋幼o而放棄了對自身正當權(quán)益的維護,所以,我永遠是懦弱的,不堪一擊的,容易妥協(xié)的。
弟弟對與他平級的人可以說不懼,但對來自他們的家長的偏袒和欺負就有些無奈了。別忘了,弟弟可是親身受到過叔叔的欺負的,無緣無故的給了他一腳,至今還沒有討個說法呢!
這一腳的后遺癥也如我一樣,就是弟弟也深感了安全感的缺失。所以,弟弟對強權(quán)也選擇了妥協(xié)。但我覺得,這種妥協(xié)有時也是明智的選擇呢。
再說說那年冬天吧!
那年冬天下了特別大的雪,我們這趟房里的孩子們都跑出來堆雪人了,我們自動分成了兩伙,在我們門前到鋼廠之間的大空場上掃雪、握雪、滾雪球,堆起了雪人。
我們起初用手握了一個小雪團,然后我們不停地往上面加雪拍實,當雪團有了人頭那么大的時候,我們就學(xué)著侯家孩子的樣子將它放到雪地上推著它滾動起來。
隨著雪團的滾動,小雪團越來越大,變成了個大雪球,大雪球也越來越大。
侯家孩子們推著一個,我們和修蛋一伙推著另一個。
我和弟弟們推著越來越大的雪球在滿地銀白的厚雪上滾動著,當它達到半人高的時候,我們終于推不動身前的大雪球了。
我們就此放棄了讓雪球繼續(xù)變大的想法,知道我們也盡力了。回頭看到侯家的雪球已經(jīng)有一人多高了,他們也已經(jīng)滾不動了,用手扶著雪球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我想,我們的雪人肯定是比不過人家的了,比不過就比不過吧,誰讓我們這些人沒有力氣呢?沒想到堆個雪人也能比出個實力來。
我又想,再比不過,我們的雪人也是一個出色的雪人。
我們將我們半米的雪球推到了我們認為合適的地方,我們又去做了一個雪人腦袋。這個雪人的腦袋不用太大,我們很快就完成了。
我們將雪人腦袋小心翼翼地抬到了雪人的肚子上,將兩個雪球穩(wěn)穩(wěn)地摞了起來。
我們又找來了兩個石頭做了它的眼睛,找來了一個辣椒當鼻子,把掃帚插在了雪人的肚子上,做了胳膊和手。
我們正得意的望著自己的作品高興,就見侯家也完成了他們的整個雪人的制作。
但是,他們并沒有停下來,而是在那個直徑有一米的雪人肚子里繼續(xù)挖著洞。
他們真的挖空了雪人的肚子,雪人居然還沒有倒塌,然后他們在雪人的肚子里面墊上了草墊子,三個人都坐到了里面。
我們驚呆了,居然還有這種神操作?
我們也開始在我們這個半米大的雪人肚子里挖洞。
我們挖著挖著,感覺很新奇,又萬分小心,生怕雪人經(jīng)受不住我們的暴力從上面坍塌下來。
我們的雪人居然也沒有坍塌,我們也小心翼翼地坐了進去,三個孩子都坐了進去,里面就像一個圓形的小房子,封閉了對外的空間,自成體系。
我們坐在里面往外望去,居然感覺很不錯,仿佛為我們能蓋出一個雪房子而驕傲。
這是一個創(chuàng)意的雪人,也是一個令我一直難以忘懷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