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寧夏的生活就是這樣短暫而充實、快樂的,雖然有少許的波折,但是,都經受住了,讓我們家的小船能夠繼續(xù)在當時社會這個大浪潮的大海中顛簸前行。
雖然我們家很窮,日子過得很清苦,那時候每天還吃著苞米面的饅頭,但是到后來,好像是什么東西放開了以后,我記得爸爸一個人渡黃河去了河對岸的屬于NMG的拉舍廟地區(qū)買了一塊整整半個豬肉的身體回來。
當然是鄰里鄰居的還有朋友們每家分點兒都賣了好多,但是我們家也能吃上豬肉了,而且還吃得很多,是大部分。
我記得,媽媽把豬肉放到了抗震小房里,每天吃一點兒,每天吃一點兒,就這樣我們吃了那么多豬肉居然都沒有吃傷了。
媽媽說,她的同學家里有一年殺豬,她的同學就吃傷了,一聞到豬肉的味道都想吐。媽媽怕我們也一下子吃傷了,就一點兒一點兒的慢慢吃,沒有讓我們可勁的、盡情地吃!
媽媽也是一個講究營養(yǎng)的人,看到三個孩子都要長大了,知道不吃有營養(yǎng)的東西以后會影響智力發(fā)育,于是就在可以隨便購買雞蛋的時候買了一小盆雞蛋,每天給我們補充,所以,我們即使窮,但我們都并不笨。
爸爸,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一個醉心于研究的人,在我回寧夏的這一段時間里還被邀請去了寧夏鋼鐵廠高中教了半年物理呢!
當時那邊的物理老師有事請假回老家了,高中物理的課程不能停,還要繼續(xù)上,爸爸由于是那里的高材生,又兼電氣、物理、機械全都會,就讓爸爸出任代課教師了。
那一段時間也是爸爸的臉上掛著笑容最多的時候,爸爸的臉上恢復了年輕和自信。對于他擅長的領域,爸爸簡直就是那里的王,指點物理,激揚創(chuàng)新。
其實,爸爸在當時的鞍山一中畢業(yè),那時爸爸畢業(yè)時還沒有搞紅色運動,是完全有機會和能力考上大學的,但由于成分高,沒有資格報考大學,只能屈就于工人,在社會的最底層受著各種人的欺壓,過著最為普通甚至寒酸的生活,勉強度日。
就像社會中好與壞共存一樣,生活中爸爸也有好多志趣相投、脾氣相合的同事和朋友成為了他的摯友。
就比如鋼廠衛(wèi)生所的陳大夫(男同志),因為同為攝影愛好者,兩個人走到了一起,一起玩攝影,一起野外照相,一起研究如何洗像及洗像技術。
陳大夫在得知我姨姥爺在BJ鋼鐵設計院時更是高看了我們一眼,我們家得到了他不少的照顧。
還有爸爸的鞍山老鄉(xiāng)兼同學何純正,一個讓我既愛又恨的叔叔,愛他是因為他確實很照顧我們家和爸爸,恨他卻是因為他的姑姑在奶奶的蠱惑下硬是強迫媽媽和爸爸把我留在了鞍山。
其實,我也知道這與何叔叔本人無關,但就是因為這一點,讓我無法不遷怒無辜的何叔叔。
看來我是永遠也無法像顏回那樣做一個圣人了!
我本來就是個凡人又為什么非要做圣人呢?我為做凡人而來,就是要品味一下作為凡人的一切樂趣和感受,我甚至只想做凡人中的一粒塵埃!
不做圣人,我就有了懦弱的理由,有了玩耍的借口,有了愛護自己的可能,有了能讓自己活下去的勇氣。
這樣,我仿佛輕松多了,人也快樂了不少,也不用再給自己繼續(xù)施加莫名的壓力了強迫自己了。
所以到后來,我仿佛一顆天上的星星天天眨著眼睛笑,我仿佛一條大海里的魚兒天天跳出水面雀躍。
我作天作地,盡情的釋放著小孩子過剩的精力,盡情舒展我的個性與性情。
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那就是充分的玩,把我失去了的三年童年找回來,玩回來,玩?zhèn)€夠。
仿佛以后就不能玩了似的?。ㄊ聦嵶C明,真被我說中了。)
我后來還和家屬院的孩子們去麥地里偷麥粒,只為了聽說麥粒咀嚼后能夠嚼出麥勁當泡泡糖。
我可是領教過泡泡糖有多好吃的呦!結果我咀嚼了一把麥粒后的感覺只能說差強人意,與真正的泡泡糖里的膠母差多了。
我還和孩子們去沙棗樹林摘沙棗。那滿滿一樹的灰綠色的沙棗掛在枝頭,既擋住了風沙又給我們提供了可口的水果。
我邊摘邊吃,盡情的享受著沙棗的美味,和曠野中登高爬樹的樂趣。
我還學著別人折一段柳樹條,用小刀將兩端切得整整齊齊的,用手一擰,分離開了柳條的皮和芯,取出中間的木質芯,再在柳條皮管的一側削成斜口,做成柳笛。
當我把柳笛放到嘴中輕輕吹出聲響的時候,一種成功的喜悅感油然而生。(雖然吹出來的響聲有時候很像放屁,一斷一斷的。)
……
日子好了一點兒以后,我們家又開始要折騰了,這回是奶奶要爸爸和媽媽通通調回鞍山,是徹底地回鞍山,徹底地離開寧夏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
我問過媽媽,“就不能不回去嗎?”
媽媽說:“怎能不回去?我那邊也還有我的父母呢?”
一句話,說破了媽媽的心思,她也想著她的爸媽呢?我自己的爸媽找回來了,我又有什么權利不讓爸爸和媽媽回去與他們的父母團聚呢?
我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回鞍山,我覺得我們是在自投羅網(wǎng),自找不順,自我虐待,我知道奶奶會變本加厲的對待我們。
但這些,媽媽和爸爸作為大人又何嘗不知呢?
如今除了爸爸和媽媽是大人外,我們家又有了三個孩子,我已經趟過了痛苦的這道河流了,我真不想讓我的弟弟和妹妹再在同一條河流中遭受我遭受過的苦……
但是,我作為一個孩子,又怎能干涉父母們大人的決定呢?我只能被動地跟著他們走,他們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記憶里,搬家之前,我懇求媽媽帶我去一趟黃河邊看看,媽媽痛快地答應說:“英英,你好好的表現(xiàn),到時候我就帶你去看看黃河!”
我高興地說:“行!我一定好好表現(xiàn)!到時候你一定帶我再看看黃河!”
“可黃河有什么可看的?你小的時候不是去過黃河嗎?還拍過很多照片呢?”媽媽答應后又納悶地反問道。
“有點兒忘記了,就是想再看看,看和記憶里一樣不一樣?現(xiàn)在看一看還能找回來點兒記憶?!蔽覔现X袋答道,并滿是自豪地說:“老師說了,黃河是中國的第二條大河,是母親河,很偉大的呢!”
“好,說話算話!”媽媽一看我態(tài)度如此堅決,也就依了我。
“一定算話!”我也表了態(tài)。
于是,我就好好地表現(xiàn)自己,好好上學、好好聽講、好好寫作業(yè),再沒有了任何的污點能讓媽媽挑出來。
但是,我還是沒有等到媽媽帶我去看黃河的那一天。
因為突然間,爸爸和媽媽就決定要離開寧夏了,直到辦完手續(xù)我們全家動身離開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的黃河夢是再也實現(xiàn)不了了,它成了我終其一生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