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走了,媽媽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懷里的妹妹,告訴她和弟弟自己玩去吧,就又去廚房里干活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奶奶她們了,我腦袋里木木地閃過剛剛的一個個片段,一直沒回過神。
在我的印象里,奶奶沒有給誰跪過啊,她是那樣的高傲和不可一世啊,她今天這是怎么了?為了要爸爸那點兒可憐的工資竟然把自己的老臉皮都舍了嗎?
錢在她的心里就那么重要嗎?重要到超過自己的臉皮?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床上看書也看不進去了,就下了床,到廚房看媽媽了,我想知道媽媽對此事的態(tài)度。
讓我失望的是,媽媽的態(tài)度就是沒態(tài)度。我沒有在媽媽的臉上看到任何別的情緒,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只是我自己的幻覺、根本不存在一樣。
但我深深地知道,領導們抽的煙霧還繚繞在屋子里的空氣中,沒有散去呢,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一個幻覺?
我嘆了一口氣沒有和媽媽說話,又返回了屋子里看書去了。我真慶幸我能拿書當擋箭牌,避開了很多事情。
月兒和我一樣坐在床上傻愣愣地合計著這個事兒,看看他的姥姥說:“姥姥,你剛才為什么要下跪呢?”
奶奶對他說:“月兒這就不懂了吧!姥姥這是在求人辦事呢!不下跪怎么能讓人感受到你求人的懇切?不下跪怎么能讓人重視你說的話,然后給你辦事?他們表面上答應了,一轉頭只會忘記了,敷衍了事!”
月兒是懂非懂的聽著奶奶的話,噢了一聲,然后撅著小嘴兒奶聲奶氣地說:“那以后月兒要求別人辦事也要下跪了嗎?”
奶奶聽了立刻板起了臉,說:“月兒是男孩子,以后是個男人。男人膝下有黃金,男人是不能隨便給別人跪下的!聽沒聽見?”
月兒點了點頭,說:“那我怎么辦?。课也荒芟鹿蜻€要求人,那我怎么辦???”
奶奶說:“月兒有姥姥啊!姥姥幫你搞定!真要是下跪也讓姥姥幫你下跪吧!”
聽了奶奶的話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有這么教育孩子的嗎?這種包辦代替,你覺得對他是愛?
何況,對我這么橫行霸道的高傲的奶奶居然也能為了什么事兒下跪,而且還能為了月兒下跪,這月兒究竟是什么變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嗎?還是他是奶奶前世的情人?
如果都不是,那他到底比我好在哪里呢?又為什么奶奶會為他甘愿付出一切呢?
我們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撇撇嘴,不再理會她們的互動了,捂著耳朵,閉著眼睛,讓自己靜了一會兒,然后拿出了田字格本努力認真地寫起字來。
我在寧夏SZS鋼鐵廠小學上了一年級,其實是沒有上完一年級下學期就隨爸爸媽媽回鞍山了,所以,有些課程我還沒有學完。
語文課上拼音我都學完了,但是后面的課文還沒有都學完,生字還有二十多個沒認識。
數學十位數以內的加減法都已經學過了,數數也能數到一百了,但是百位數以內的加減法還沒有學,對數學的應用題還有些不適應。
媽媽沒有時間主動教我,爸爸也忘記教我了,我只能捧著書本去問媽媽和爸爸。
在這一過程中,我發(fā)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媽媽和爸爸對我的數學提問采取了不同的回答方法:我問爸爸,爸爸直接就會把答案告訴我,我噢了一聲就寫在了本子上,自己不再去思考一下了;媽媽卻并不馬上告訴我,而是讓我自己先想一想,我在媽媽的注視下認認真真地思考起來,結果通常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我問媽媽對不對,媽媽笑著摸了一下我的頭說:“自己能做上來非要問我,是不是要考我呢?你媽可是高材生,正經的高中畢業(yè)生呢,你可考不??!”
我聽明白了媽媽的話,瞇著眼睛幸福地說:“我才沒考你呢!我就知道媽媽什么都會,根本考不住,所以怎么會考你?”
從那以后,我的思維打開了,各種題目也敢想了。隨之而來的,我的自信心也上來了。
媽媽對我說話有時很嚴厲,有時很詼諧幽默,讓我既怕她又覺得和她在一起輕松親切。我真心離不開媽媽了!真想當她的腿上掛件,整天圍著她、跟著她!
怕她是因為媽媽還在時不時地用眼睛看著我,怕我一個不小心又有了偷拿的行為。所以,在我看來,媽媽的眼睛就像警察叔叔的眼睛機警而銳利,而我一看到媽媽的眼睛就覺得自己像個時刻被她監(jiān)視的犯人,自卑感油然而生,心里卑微到了極點……
再說一說妹妹吧!妹妹雖然才三歲,但卻能數十個數了。記得剛回來那陣子,媽媽也是沒注意,唯一表現出的一次炫耀了一下就是抱起來妹妹對著奶奶說:“阿紅,給奶奶數個數!讓奶奶高興高興!”
妹妹就大膽地毫不怯場地順溜溜地數了十個數,奶奶看到后笑著夸了一下妹妹,說:“好!咱老劉家人都聰明!”
奶奶看到站在一邊的姑姑家的寶貝兒子月兒還不會數數,心里很焦急,于是乎我們就經常能看到奶奶背著我們暗暗地教月兒數數。
月兒也是個很聰明的人,一教就會,沒讓奶奶多費心。
奶奶每天唯一費心的就是給月兒做營養(yǎng)餐。月兒作為當時響應國家號召的第一代獨生子女,每個月還能領取到國家的獨生子女補助費——五元,再加上姑姑和姑父都在單位上班,又是雙職工,所以月兒的生活條件就非常好,每天吃的一直都是細糧,不是大米飯就是白面饅頭,不但如此每天奶奶還給他一根蒸熟的胡蘿卜、一個煮熟的雞蛋進行補充營養(yǎng)。
奶奶的心力總算沒有白費,的確把月兒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心里邊應該一直暗贊自己的勞動成果,怎么能甘心被別人比下去?尤其是她看不上的妹妹?
所以說,這個事兒給奶奶刺激得不行不行的,在以后的日子中也是非要和妹妹比個高低,論個上下,一直在暗中較著勁。
冰山雪蓮
我的小說有個局限,就是故事取材于真實,我只是把能浮出記憶云海里的冰山之角穿成美麗的項鏈做成能記載我之經歷的存儲水晶,置于漫漫的歷史長河中,沉淀為一粒沉沙,供世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