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我發(fā)現(xiàn)顯然妻來過。
早上曬在陽臺間的衣服被整齊地疊了起來,茶幾上雜亂的瓶瓶罐罐又被收拾進櫥柜里……就連車庫里的車子也有動過的痕跡。
窗外突然傳來尋覓鳥一聲凌厲的叫聲。我扭頭看去,窗外漆黑一片,唯有落單的樹影在昏暗的路燈光里顫巍巍地搖曳。
我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里想象妻子在家里的情形,她是否會像那只尋覓鳥一般地尋找我?
我打開電視看了一會有關茶葉的紀錄片,突然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了我的手機。
“喂?”
“您好,請問是易生先生么?”
“正是。”
“您好,我是貓尾酒店的大堂經(jīng)理,很抱歉在這么晚的檔口打擾您,但恐怕我們這里有一件東西屬于您,擔心您若找不到會著急,不得不給您打電話確認?!?p> “不礙事,”我問:“什么東西?”
“一只鑰匙,方頭的,可有印象?”
“鑰匙?”
“正是。保潔員當日從客房的書桌下清掃出來,交于前臺卻忘了上報,直至今天才通知了行政部。我們根據(jù)日期查閱了入駐信息,才打了電話過來問。”
我倏然想起那一晚我被月鱧用在桌子上發(fā)出的奇怪聲響所吵醒。
“我即刻來取就是。”
“如果耽誤到您,我們很抱歉?!?p> 由于喝了酒,我決定就此走路前往貓尾酒店。我換上運動服,穿上破球鞋,一路跑步前行。
深秋的文化村里涼意侵人,冷不丁從路邊黑黑的灌木叢中、竹林中刮出一陣陣微風,沁得我身上不住地冒出疙瘩。這樣的風,讓我想起了那部叫《龍貓》的動畫片——莫名其妙的涼風,恐怕真是森林里什么精靈吹出的吧?
人行道上沒什么行人,不經(jīng)意間偶然騎過幾輛GIANT公路自行車,是村子里年輕的騎行愛好者們,他們趁著夜晚路面無人出來過把癮。
從家里跑到貓尾共花了二十來分鐘。我推開酒店的旋轉門,門童遠遠看見了上前接應。
“需要幫忙么?”
“不用,即刻便走?!?p> 我走向前臺,朝服務員說明了來意。服務員從臺面上拾起一只信封遞給我。
“易生先生,沒錯?”
我點頭,接過信封,從里面抖出一把銀色的鑰匙。誠如電話里所說,方頭,除了齒紋縫間裝飾有一條金黃色的細線外,和平時見慣了的鑰匙一般無二。
是月鱧落下的?
他似乎不像那種能落下東西的人。
我一邊如此思索著,一邊朝酒店門外走。走進旋轉門時,迎面恰巧走進一位穿白色連衣裙、身材高挑的妙齡女郎,我們隔著玻璃對視了一眼,突然覺得她好眼熟。
她似乎也馬上認出了我。
“嘿!”
她朝我打招呼,以至于忘了走出旋門。
我在門外等她。她推著門跑出來,險些撞到我身上。
“是我!童遙!”
我仔細打量她那張精致的臉,一時想不起在哪認識了她。
“千島湖,阿爾法酒店!”
“哦!阿爾法酒店……酒吧。”
她朝我嘿嘿地笑。一股年輕的、淡淡的茉莉花香水味兒撲面而來。
我問她:“你住這里?”
“正是,來!”
她不容分說,牽過我的手就往里走。她的房間在酒店三樓最東邊,一間臨水的套房。開門后,她點亮了所有的燈,推開窗戶,從這里看出去視野極其開闊,被霓虹點亮的湖面風光盡收眼底。
“坐!”
她關上房門,脫了高跟鞋,找拖鞋穿上,自顧進了洗手間。
我找沙發(fā)坐下,四下環(huán)顧房間。房間里以不打擾靜謐的音量播放著悠揚的古琴音樂,厚重的原木吊頂、原木隔斷,亞麻布套坐具,隨處可見的藝術石像、仿古玉雕塑……這應該是貓尾“限量版”的高端套房,相比之下,我住過的房間相形見絀得多了。
衛(wèi)生間移門響起,遙身披酒店提供的褐色亞麻布睡衣走了出來,頭發(fā)尚未被吹干,用頭巾包裹著。
“抱歉,久等了?!?p> 她從自助吧臺里抽出兩瓶酒。
“紅酒?威士忌?抑或啤酒?”
“威士忌。”
她將加冰的威士忌遞給我,自己端了杯紅酒,入座后,喝了一大口。
“你怎么會在這?”我問她。
她放下杯子,看了我一陣。
“我來找人。”
“找誰?”
“你?!?p> “我?”我一愣。
“找你?!彼趾攘丝诰?,臉上起了些許紅暈。
“怎么說呢……”她思忖了一番,盤起了雙腿。“你還記得我在阿爾法時,說當時是為了尋找姐姐么?”
我回想了一陣,點點頭。
“為了姐姐而突然回國,僅僅是因為母親對姐姐放心不下,但你第一時間見到了姐姐,一切安好如初?!蔽液攘艘豢谕考?,不知是今晚喝太多酒的緣故,還是鶴老板的利口酒確實好喝很多,當下這杯酒似乎不太好入口。“我記得還恭喜你馬上就能離開阿爾法?!?p> 她很有力地點頭。
“不錯!誠如你所說——但一切并不安好?!?p> “哦?發(fā)生了什么?”
她將酒杯放回茶幾。
“我姐姐不在了?!?p> “對,我記得你當時說過她馬上出了國,去了東南亞一帶的國度?!?p> “泰國曼谷,我那么說來著……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
“坦白來說,我懷疑我姐姐遇到了什么不測?!?p> “哦?”
我看著她的臉,她皺起了眉頭,抿起了嘴。
“這么說來不知你是否明白——盡管我沒有任何證據(jù),但僅憑姐妹之間特殊的羈絆,我有種不好的直感?!?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消失了,從上次見面之后,我再也沒收到她的消息。她的車子在千島湖當?shù)乇蝗税l(fā)現(xiàn),橫亙在馬路當間,車門大開,人卻沒了蹤影。我們報了警,警察搜尋了好幾天,什么線索都沒有?!?p> “等等……”我抬手朝她示意:“不是出國了么?”
“她倒是和我那么說來著,可車子分明在本地被人發(fā)現(xiàn),而且就在我尚未離開的那一天?!?p> “確認是她的車?”
“大眾甲殼蟲,車牌也對得上?!?p> “呣,”我也皺起了眉頭,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摩挲著杯子。
“恕我直言,發(fā)生這些事情,為何會想到來找我?”
她看了我一陣。
“我姐姐,英文名叫JUNNY,是阿爾法酒店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