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遙就訂好了阿爾法酒店。嚴格地說,她只是給阿爾法前臺打了一通電話而已。
“在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前,我們都住在阿爾法?!?p> 我啞然失笑。按照她的說法,肆無忌憚地住在姐夫的酒店里,目的是追查他殺人的證據(jù),要是夏鲌聽到了她的計劃,會作何感想?
次日一早,我們準備得當,打算驅(qū)車前往千島湖。
遙坐我的車,我問她SMART怎么辦?她說那是臨時租的。
“到一個地方,就租一輛車?”我問她。
“必要的話,為何不呢?”
冬天的杭新景高速路上車少得可憐,并不是什么節(jié)假日,也沒有什么事故,一路暢通無阻。我們幾乎每個服務(wù)區(qū)都下車休息,而后輪著開車。我不得不承認,有她在身邊,日子倒真的有趣了許多。我們甚至在服務(wù)區(qū)的星巴克要了咖啡,在店里喝。我們漫無天際地聊著天,一點都沒覺著時間過得多慢。她對我的采編職業(yè)相當感興趣,不停地問我具體是怎么運作的。我告訴她只不過按照既定的寫作計劃,去采集相應(yīng)需要的元素,然后按照計劃寫出來即可,并沒什么特別的。
“有那么多的東西要寫么?”她問,“每天都去采集,總有采空了的時候吧?”
“哪有的事?!蔽乙贿厰嚢枘描F,一邊說,“世界那么大,每個人的視角又不盡相同,怎么會有采空的時候?!?p> 她要的是卡布奇諾,捧在手心取暖,并不著急喝。
“以前沒有手機、電腦,甚至連電視、報紙都沒有的時候,人們看什么呢?像你這樣的人,又該怎么辦呢?”
“沒有媒體,哪來的采編?不過,我想總還是有那種愿意四處看看,并把有趣的事情講給別人聽的人吧,諸如詩人之類的?!?p> 她盈盈地微笑,完全沉浸在對古代的想象中。
重新上路時,她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窗外的風景,時而看看正在駕駛的我。雖然我在開車,沒有什么精力去關(guān)注她,但每一次她看我的時候,我就是知道。
我問她看什么,她沒回答。過了一會,她突然伸出手來摸我方向盤上的手。我嚇了一跳,車子哆嗦了一記。
“怎么?”我問她。
“介意嗎?”
“沒什么好介意的,但這樣相當危險?!?p> 她嗤嗤地笑,縮回了手,并搖下窗子,把手伸出了窗外。
“嘿!”我頂著風對她喊:“縮回來,危險?!?p> 她收回了手,搖上車窗。
“好浪費哦?!彼f。
“什么?”
“眼睛能看到光,耳朵能聽到聲音,鼻子能嗅到氣味,嘴巴能感知味道……這些器官固然承受著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直感,但皮膚能感受到的觸覺不是更多么?風的涼爽,太陽的熾熱,雨水的冰冷,刀刃的刺痛。當然,還有同類的心跳。我想,通過皮膚的接觸,來了解一個人,不應(yīng)該是最真實的了么?笑容可以偽裝,說話可以修飾,香氣也可以花錢來買,但一個人的心跳、溫度、顫抖,這些東西,每一個能偽造得來,不是么?”
我皺起了眉頭,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倒是她意識到了我的尷尬。
“你在想什么?”
“呣……你的話,讓我想到了一個故事。”
“什么?”
她坐直了身子,很感興趣的樣子。
我清了清嗓子。
“大學期間,我的室友曾經(jīng)做了一個夢,說夢見自己是一個大學教授,正獨自一人在酒吧喝酒。隔壁有兩個男子喝醉了突然相互爭執(zhí)推搡起來。盡管是做夢,但身為大學教授,怎么能對這種事情置之不理呢?于是室友拉開了兩人,勸兩人冷靜下來,并問他們?yōu)槭裁炊鵂巿?zhí)?其中一人醉醺醺地說兩人是為討論室友到底是不是真的人而爭論。室友一聽哭笑不得,說這算什么問題?還有真人假人之分?
那男人顯然被室友激起了認真勁,一邊說當然有,一邊扯開自己的襯衫領(lǐng)子,讓室友覺得驚異的是,那男人脖子左右兩側(cè)分別有兩道類似魚鰓一樣的器官,室友甚至還看見那魚鰓似的東西在開合地運動。室友頓時毛骨悚然。可事情沒完,那男子又一把扯開與之打斗的男人的領(lǐng)子,脖子上兩道魚鰓也赫然在目。
室友徹底被震驚到了,他不顧一切,來到酒店里其他男人的身邊,挨個扯開他們的衣領(lǐng),無一例外,全都有魚鰓。最后他跑到衛(wèi)生間的鏡子前,小心翼翼地扯開衣領(lǐng),脖子上干干凈凈,根本沒什么魚鰓。而他反而因為自己沒有魚鰓,而害怕得驚醒過來?!?p> 遙聽得出了神。
“他為什么害怕?”
“因為四周的人都有魚鰓,唯獨他沒有。假使真是這樣,相對而言,他莫不真是‘假人’了?”
“有趣?!彼f,“為什么會有魚鰓呢?”
“呣,”我想了想,回答她說,“原本室友的夢到此就戛然而止了——畢竟人都被嚇得醒過來了嘛——但他醒過來之后分析說,極有可能是人類不自覺愛護環(huán)境,導致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淹沒了陸地,導致人類不得不學會在水里呼吸,就自然而然地進化出了鰓?!?p> “可是,為什么你室友沒有呢?”
“誰知道呢?”我說,“沒準在夢中我室友只是一個‘原始人’的克隆人?人們陰差陽錯地獲得了基因片段,然后就想方設(shè)法地克隆出來,并圈養(yǎng)在某個小島上亦未可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