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清楚地看見了成易兩人的行蹤似的,等他們剛走近門前,看護師就已幫忙開了門。
“逛得可還盡興?”她興高采烈地問。
“不算賴,”壽帶說,“姵回來了?”
“不,不,她特意通知我,讓我們先吃,她會在我們吃罷飯后回家?!?p> “為何不一塊吃呢?我們可以等?!背梢渍f。
“完全不必要,”看護師笑著擺擺手,“你不知道她那個人,話相當?shù)厣伲f話也簡單直接,和她一起吃飯,不論是客人,還是她自己,其實都算是一場災(zāi)難……這種事情倘若發(fā)生于在別人家做客也就罷了,可她這回偏偏是東道主唉……總而言之,她讓我好好陪你們用餐,而后在會客廳稍等片刻即可?!?p> 晚餐之后,在看護師的陪同下一起喝了茶。她用帶手柄的透明玻璃杯泡綠茶,沏了三杯,另有一杯只撒了茶葉,暫且替姵留著。
茶葉又細又長,泡開之后顏色翠綠,猶如一根根針一般,在水中上下沉浮舞動,最終大面積地樹立在杯底,好似一小片森林。成易小口地喝著,香氣撲鼻,味道爽口。
成易向看護師詢問茶的名頭,她說是山北石頭鎮(zhèn)出的,本地人把茶葉叫做“大龍山”,姵最喜歡喝這種茶。
“山北的石頭鎮(zhèn)?”壽帶說,“莫不是有個小廣場的地方?北面一條路直通往域城?”
“對,對,正是那里。我說,你們在泛華都大體上沒機會喝到類似的茶吧?這茶葉分種在山北鎮(zhèn)子的兩側(cè)。因為沒什么土壤,茶樹頑強地生長在巖石上,受盡風吹雨淋,盡可能多地把營養(yǎng)和精華鎖在葉子上,所以品質(zhì)才會那么突出?!?p> 看護師如數(shù)家珍,聽她那般興致盎然地介紹,壽帶不覺也提起興趣來。他一邊打聽茶葉炒制的技巧和訣竅,一邊按照她的說法細細品嘗,不斷賞析,嘗到妙處,還禁不住額手相慶。如此以來,時間倒也過的飛快。事實上,直至姵出現(xiàn)在茶室門口,眾人才如夢方醒。
“氣氛不賴呢。”姵說了一聲。
見到姵的壽帶異常興奮。他大叫了一聲,幾乎是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跑上前不由分說地與姵擁抱。成易望著眼前的情形,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壽帶無疑像是抱著一名未成年的小女孩,但不論語氣還是舉止,卻像是遇見了許久不見的親姐姐。
兩人松開之后,分別回到沙發(fā)坐了。姵徑直走向東邊的位置,那里擺著看護師為她留的水杯,想必平日已對其習性了如指掌,相當默契。
“果真一點都未曾變化哩。”
壽帶上下打量著姵,一如自在島上的居民打量剛上島的自己。見到如此的壽帶,成易不禁在心里打賭,或許他對苣都未曾有過這般親昵。
看護師為姵倒了熱水沏茶,姵讓她早些去休息,順手從兜里掏出香煙抽上,動作一氣呵成,十分利落。
看護師點頭答應(yīng),并朝客人道了晚安。
“這里就交給你們了。”
茶室沒了看護師,氛圍多少顯得有些冷落。壽帶煞有介事地向姵介紹了成易。
乘此機會,成易終于得以仔細端詳姵的臉。標致的臉龐,雪白的肌膚,高挺的鼻梁,分明的棱角,一臉的倦怠,全程無笑容……即便寄居著十三歲女孩子的身軀,依然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姵穿過手里升騰的煙霧,長時間地盯著成易,那眼神仿佛想要從成易臉上刮下肉來。
“我知道你,在泛華都,你很受歡迎?!?p> “他確實是個萬人迷,”壽帶說,“目前正是因為接受了CW閣部的密令委托才登上自在島來的,一旦完成,前途無量。要我說,整個泛華都找不出第二個如此幸運的人了……”
接下來的十來分鐘,壽帶與姵聊起了往事,但基本上是壽帶自言自語,姵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兀自抽完一根煙。在壽帶談及自己躍層時如何被調(diào)查員抓捕,又是如何被成易幫忙釋放之后,姵打斷了他。
“鑰匙呢?”她問。
壽帶一時語噎,支吾著不敢應(yīng)答。
“還在你身上吧?”她又問。
壽帶看看她,又看看成易,最終無奈地點點頭。成易皺起眉頭盯著壽帶,他知道姵問的是供給壽帶躍層使用的鑰匙。
姵“嗤”了一聲,臉上呈現(xiàn)出極不耐煩的神情。
“去睡吧,”她說,“我和你朋友聊會兒?!?p> 壽帶顯然還沒有聊夠,但姵的話聽起來是如此不容反駁。他只得站起身來,朝成易招了招手,輕輕地鞠躬致歉,并做了個鬼臉。在“鑰匙”的下落方面,他對苣和成易撒了謊。成易一時間難以猜測壽帶的心情。
壽帶離去后,僅剩兩人的茶室愈發(fā)顯得安靜。窗外的海風輕聲呼嘯,板栗樹影在風中左右搖曳,成易依稀還能聽到白色荒漠方向傳來的馬達聲。
“你沒喝茶。”
成易指了指姵面前的茶杯,那里面的茶一定已經(jīng)涼透。
“我知道它很好喝。”
姵且說著,伸手掏出香煙又點燃了一根。
嚴格地說,一名十三歲模樣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悠然自得地抽煙,這種事情多少讓成易感到難堪。成易從來都那么贊同與認為:如此般大的孩子,是不允許抽煙的。只不過,他知道對方早已遠遠超出了看起來的年齡,加上她點煙的動作實在太優(yōu)雅迷人,以至于成易根本沒想過要去打斷她。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齊耳短發(fā)讓她更美麗也未可知。
“原本沒打算來這里,來你家,完全是意外。”成易說。
姵沒有理他,只是一邊用剛才那般犀利的目光看他,一邊用手捋了捋劉海。
或許是被她盯得久了,成易很快不自在起來。他翻了翻自己的衣兜,從貼身襯衫兜里找出自己的香煙,點上吸了一口,此刻多少感覺到了些輕松。
“大馬哈魚?!眾惩蝗徽f道。
“什么?”成易問。
姵大口地吸了自己手里的煙,嘴里發(fā)出絲絲的聲音,沒有回答他。
但姵在說成易。對此,成易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