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還回大理寺嗎？”
“不了，我下午要回國公府，母親近日身體不適，去看看她。一會兒去仁濟堂給她配一些泡腳的藥材?！?p> “我替您辦吧，這種事何勞您親自去?！?p> “順道的事?！?p> 話雖如此，崔朗還是跟隨高烜一路——他下午要去北鳴閣，與仁濟堂在同一個方向。
沒想到，在仁濟堂，他們竟然遇到剛剛所討論所有事情中心的人，陸染月！
她正半仰著頭，仔細看著一整面裝藥材的柜子，動物一般的眼睛，清澈剔透，似是冬雪初落時覓食的鹿子。藕荷色的褙子、淺淡的鵝黃色裙子，讓她整個人似乎包裹在柔軟的月暈似的光暈中。
崔朗也曾聽過關于陸染月與陸臻月的傳聞，知曉陸家女子以傾城容顏而聞名京都。雖說之前在平陵侯府，遠遠地見過，然而這么近距離地看，還是略感震撼。不過，崔朗很快意識到自己這樣直接盯著女子，是件很失禮的事情，便立即將目光轉向別處，盡管她是他們正在暗查的對象……
但是公子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站在一側，一直靜靜打量著陸染月。
“掌柜，”挨著看了每個藥屜上貼的藥材名字，也沒找到她想要的，陸染月開口詢問，“請問，有碎葉苦蓮子這味藥嗎？”
這是什么藥材？堂堂京都仁濟堂掌柜竟然未曾聽過，被一個小丫頭給問到了。
陳掌柜面色閃過一絲窘迫，“這位姑娘，不好意思，碎葉苦蓮子剛巧沒貨了?！?p> “這樣啊，什么時候會再進？”
“這可說不準，時有時無的?！?p> 京都最大的藥鋪仁濟堂都沒有，想必其他地方就更沒有了，“那……打擾了?！?p> “小姐，要不再去別的地方轉轉？”雪屏替她去辦別的事情，雅兒被臨時借調到正院，今日陪她出來的是慶兒。
陸染月剛想回慶兒說算了，先回府。未及開口，就聽旁邊響起男子的聲音。
“仁濟堂的藥材齊全，不過也不可能將所有藥都囊括其中。京都西面，方寸街上，有家喚名妙葉齋的小藥鋪，其老板專愛收各種奇異稀少的藥材，姑娘不妨前去一試。”
“高大人！”掌柜見高烜進來，立即擺上熱情的笑。
陸染月順著掌柜的目光偏過頭，眼里映出高烜凜冽冰冷的面容。
頭暈的感覺又襲來了。
陸染月霎時只覺天旋地轉，高烜的臉在她眼中逐漸扭曲混亂……
“小姐？”察覺到陸染月似乎不太對勁，慶兒輕聲喊了她一聲。
陸染月靠在柜臺旁，不至于整個人倒下去，慶兒的聲音把她從眩暈中拉了回來。
“……沒事，我無礙?！标懭驹缕D難地擺了擺手，一張小臉毫無血色。
還沒顧得上與高烜寒暄兩句，掌柜也注意到陸染月的不對勁了，忙招呼人與慶兒一起扶她坐下，幸而仁濟堂看診的老大夫在，掌柜趕緊讓大夫替陸染月瞧瞧。
“公子，我們先回避下？”看高烜沒有離開的意思，崔朗尷尬地提醒道。
高烜點點頭，與崔朗背過身去。
慶兒取了手絹，搭到陸染月手腕上，“大夫，勞煩您了?！?p> 老大夫這就替陸染月把了脈，一邊扶著胡須，片刻之后才道：“從脈象上看，姑娘身體倒是康健，只略微有些虛浮急促，平日多注意休息，飲食上盡量均衡。心情要放松才是?！?p> 之前請到府上的大夫也說她身體無恙，這頭疼頭暈之癥確不知因何而起。
陸染月暈暈乎乎的腦海中卻生出一點清晰的想法，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癥狀，就是遇到了這位公子，那時她覺得可能是巧合。然而這次又是這樣的情形，很難讓人不將因由放到這位公子身上。
為什么一見他就頭暈？
見大夫已經診完脈，高烜轉過身來。
陸染月低著頭沒看他，老大夫吩咐藥童端了安神茶來給陸染月服下，加上這一次的發(fā)作沒有平陵侯府那次厲害，陸染月飲過茶后，又休息了片刻，便緩和了不少。
“小姐，您可有好一些？”
陸染月微微頷首，“嗯。”
“那我們現(xiàn)在回府？”
“回吧。”這么在醫(yī)館呆著也不是辦法。
“你身體虛弱，我送你們?！睕]想到，一旁的高烜突然開口。
這怎么合適？
且不說，盡管他們在平陵侯府見過，卻互相不認識。
就算認識，這也不合禮法。
再說，她頭暈的緣由多半在他身上，要多看幾眼，豈不是要失去知覺？
“掌柜，你這里可有馬車？她這個樣子，走路恐怕是不太行?！蔽吹汝懭驹戮芙^，高烜直接開始安排。
“有有?！?p> “那就暫借一下。”
“大人盡管取用。”掌柜轉身招來一個藥童，“去后院安排一下?！?p> “你隨他一起，看看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备邿@吩咐崔朗。
“是?！贝蘩事勓?，轉身就隨藥童出去了。
隨即，高烜又轉身對陸染月道：“我知道你是陸政玄大人之女，我與陸大人同朝為官，你盡可以放心。”
說著，他隨手解下腰上掛的印符遞到陸染月手上。
那印符正面刻著“大理寺卿”，背面刻著“高烜”。
“高大人愿意幫忙真是太好了。”仁濟堂的掌柜趕緊道：“其實我也不敢讓她就這樣回去，就怕路上有個什么閃失，但鋪子上又挪不開人去送?！?p> 轉而又對陸染月道：“姑娘放心吧，這位是大理寺的高大人。由他護送，再安全穩(wěn)妥不過了?！?p> 仁濟堂有個大夫，常常去協(xié)助大理寺查驗尸體。加之高烜經常過來替母親配藥材，因而掌柜對高烜的為官為人耳聞不少。
“那便勞煩大人了?！睕]想到，一向寡言少語，與她不甚親近的慶兒，突然站出來替她做了主。
陸染月一臉愕然。
“小姐，您身體不適，既然這位高大人是值得信任的人，就煩請他護送這一趟吧。”
慶兒私心，怕萬一陸染月路上有個什么，她照顧不周，也無法向陸府交待。
全程陸染月都沒能插上話，高烜、崔朗之流，辦事效率極高，未等她想到托辭，也沒想透慶兒的異常舉動，就這么被安排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