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君聽了這話,笑的更開心了,看著面前面目都被遮住的黑袍人,他轉(zhuǎn)動了一下手里的望遠(yuǎn)鏡,說:“你知道嗎?白澤公子幼年時曾與我見過?!?p> 這話說的突兀,那黑袍人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
“當(dāng)時她......”周云君比了比自己的腰:“才這么大點,是個小孩?!?p> 黑袍人忍不住反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別急別急?!敝茉凭媚屈S銅物件比著太陽穴,細(xì)細(xì)地回想:“當(dāng)時她跟我說,歷代的白澤公子是天地祥瑞,也是帝王象征,能夠擇天子,定天下?!?p> “然后她指著我?!?p> “說,要讓我成為下一任天子?!?p> 此言可謂是大不敬,當(dāng)朝皇帝正值壯年,太子名聲雖不如三皇子響亮,卻也是兢兢業(yè)業(yè)不曾懈怠,那黑袍人聽這話,雖然心中驚駭,但還是弄不懂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周云君笑道:“你也太笨了,天子是帝王,帝王自有帝王的氣運(yùn)?!?p> “你們那無足輕重的小小邪術(shù),哪里能施展在我的身上?”
語音剛落,那黑袍人只覺得胸口一置,眼前總是言笑晏晏的三皇子周云君,表情身形都并未改變,卻有一種不怒自威不可輕視的氣息撲面而來。
面前俊逸如風(fēng)的少年皇子只是站在那里,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中少見的西洋物件,黑袍人卻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盤踞了五爪金龍,看到了金色的高臺宮殿,那種壓抑、威嚴(yán)、無法忽視的龐大力量,逼壓的他呼吸都重了幾分。
周云君往腦后一摸,一個紙人便被他捏在手里。
他在黑袍人驚駭?shù)哪抗庵心碇〖埲?,?dāng)著他的面,手指一并用力,撕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碎屑。
“好了好了,你們有特別的遁形方法,我也不指望自己能夠抓到你?!敝茉凭龔堥_手,紙屑如雪四散飛開溶于夜色:“回去告訴你們的頭領(lǐng)吧,白澤小公子,正在去找你們的路上呢?!?p> 那黑袍人驚恐非常,無心糾纏,迅速遁形遠(yuǎn)去。
待他不見了蹤影,天恩臺的暗處出來了數(shù)名錦衣衛(wèi)打扮的青年,齊齊跪下同周云君行禮:“殿下,需要我們?nèi)プ穯???p> 三皇子笑了一聲:“不用,你們哪里追得上。”
錦衣衛(wèi)紛紛應(yīng)聲,然后再次退下,只剩一人還跪在原地,周云君看著他:“云一,你跟了我整整十七載,也見過白澤公子吧?”
云一聞言低頭恭敬道:“林家二小姐,林玉輕。”
聽到這個名字,周云君總是含笑的眼睛里,似乎帶上了幾絲人間的暖意。
彼時云貴妃已經(jīng)深受恩寵,一時風(fēng)頭正盛,身為她的親子周云君卻被諸位皇子欺凌,十六歲的少年被兄長弟弟們潑了一身冰涼的井水,寒冬二月,站在白雪覆蓋的御花園里,被石頭砸的面上青腫。
“哈,你那卑賤的母妃得寵,你便覺得你自己也能得寵了?”二皇子踢了倒地不起的周云君,嘴里嗤笑道:“回去告訴你母妃,她再擠兌母后,我便打你!”
說完,跋扈的二皇子便帶著一眾皇子如同勝利者一般回去了。
臨走前還踢了周云君一頭雪。
周云君等人走遠(yuǎn),才慢慢起來,他的頭被砸的暈乎乎的,身上冷的發(fā)疼,穿著厚實的衣物也濕透結(jié)冰,好似都要失去直覺了一般。
他起身的時候,身上的雪簌簌落下,發(fā)髻凌亂捂住了他的眼睛,也藏住了他不甘的恨意和無助的情緒,云貴妃出身不高,雖說因為進(jìn)宮的時候被國師點了是貴人命格,遂得了貴妃之位,母子二人卻因為身份在深宮中備受欺凌,周云君少年天才,卻在皇子們一次又一次地打壓之中不敢冒頭。
他不愿意每次回去,云貴妃看他一身傷,背地里偷偷地哭。
他想著事情,面上的雪與頭發(fā)就沒有拂去,還在暗自神傷的時候,一雙白嫩小手抱著紅軟布包裹的手爐遞過來,輕柔的女聲響起:“三殿下,你再這樣原地不動,可是真要凍死了。”
周云君嚇了一跳,抬頭望去,一個玉雪可愛的粉襖小女孩兒,扎著雙鬟,正睜著一雙藍(lán)盈盈的眸子,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他。
他這才想起年節(jié)將近,今日有許多貴胄女眷來給皇后請安,這女孩兒一雙藍(lán)眼如此顯眼,便知道一定是與白家有關(guān)的人,再做一番猜想,便知道這人恐怕是林尚書家的二小姐。
小女孩兒卻不行禮,把手爐強(qiáng)行塞給周云君,垂頭問道:“三殿下是被二皇子他們欺負(fù)了嗎?”
周云君面色一僵,這樣丟人的事情,他說是也不是?
林玉輕卻輕輕哼了一聲,說:“這樣的人,是不會成為下一任皇帝的,三殿下倒不用氣恨,日后有的是機(jī)會收拾回去?!?p> 聽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周云君連忙阻止:“林小姐說話慎重,這里是皇宮?!?p> 他話音未落,就被打斷,小女孩兒扭頭,一雙藍(lán)眼直勾勾地看過來:“我知道?!?p> 什么?
周云君愣在當(dāng)場,那雙美麗的眼睛似有什么奇異的光芒流轉(zhuǎn),一時竟讓他看呆了。
“三皇子知不知道白澤公子?”林玉輕原地踱步,踏著粉嫩的繡花小鞋,踢了幾腳地上的雪:“就是我?!?p> “坊間傳聞,白澤公子是救濟(jì)世人的俠客,但是不知道,白澤是天地祥瑞,帝王的象征?!?p> “三殿下,白澤可以擇君。”
“現(xiàn)在,我選擇你?!?p> ——————————————————————————————————
朵喜疑惑不已:“既然少爺知道三殿下會被監(jiān)視,那么不是暴露了我們要去秦州抓他們?他們不是得跑?”
“不會跑。”林玉輕篤定道。
白澤就是有許多的力量,林玉輕當(dāng)時年幼,心思天真,早早與周云君交代了讓他成為下一任君王,雖然看上去像是小孩意氣,但確確實實是因為看到了周云君身上的帝王氣運(yùn)。
這些年她也一直暗中幫助周云君行事,遠(yuǎn)遠(yuǎn)地指點江山,兩人見面次數(shù)雖然不多,卻也算是神交已久。
所以從一開始,周云君就是站在她這邊的人。
當(dāng)時周云君言辭閃爍,不過就是演技罷了,他當(dāng)時說“次月初五”這樣準(zhǔn)確的時間,讓林玉輕想了半晌。
為何是此月初五?被騷擾的不行了直接走不就行了,非要留到那個時候,肯定是有所圖謀不能擅自離去。
朵喜聽了這話,更加疑惑:“就算我們趕在初五之前找到觀瀾,他們在這段時間肯定也要做好準(zhǔn)備預(yù)防我們啊?”
“我要的就是他們做準(zhǔn)備???”林玉輕說:“異人館所屬,只要是在秦州附近的都接到了通知,徐子淺也在附近,觀瀾要么加快速度完成他們的事情,要么就要加派人手來抵擋我們的攻擊。前者再快也快不過我們的腳程,后者,加派的人越多,我們能夠抓到的就越多,獲得的情報自然就更多?!?p> 聽了這話,朵喜打了個寒顫。
“少爺?!倍湎才呐牧钟褫p的肩膀:“你可真是奸詐狡猾?!?p> 嘿,這丫頭說話真是越來越不中聽了。
林玉輕扒拉開她的手:“請說足智多謀可以嗎?”
外面洛璟一早就被吩咐了不許進(jìn)來,聽了這些話笑道:“白兄當(dāng)真是神機(jī)妙算?!?p> “那是?!绷钟褫p躺下,把被子蓋好:“今晚不會有人再來了,睡吧?!?p> 第二日清晨,王鏢頭便說要起程趕路,林玉輕躺著不愿意起來,嘴里哼哼:“床板太硬了......”
朵喜心疼自家金尊玉貴的小姐:“那我們到了鎮(zhèn)子再買兩床褥子,你再睡會兒,反正路上也沒你什么事兒?!?p> 說完朵喜把簾子拉的更嚴(yán)實一點,出去坐在外面給林玉輕多騰點位置。
洛璟見朵喜出來了,好奇問道:“白兄不起來嗎?”
“少爺不習(xí)慣出門,昨晚就睡啦一會兒?!倍湎搽S口問道:“洛公子昨晚睡的如何?”
洛璟幼年時期便住在山林里,風(fēng)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這會兒點點頭表示自己早就習(xí)慣,想起昨晚林玉輕的話,不禁好奇問道:“昨晚白兄說的徐子淺,是百花刀徐子淺嗎?”
“對?!倍湎颤c頭:“就是他?!?p> “早年間就聽說過徐大俠的名字,”都是用刀的,洛璟對徐子淺十分感興趣:“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結(jié)交,或者切磋一下?!?p> 朵喜聽了這話,表情古怪,看著洛璟的眼神十分復(fù)雜,似有幸災(zāi)樂禍,又似有同情憐憫。
洛璟被這樣盯著,不禁疑惑:“我臉上有什么嗎?”
朵喜嘆氣:“你放心,”
“你們肯定有機(jī)會切磋的。”
說完,她就回頭去貨車上幫忙拾掇拾掇東西,留下洛璟一臉莫名。
上京到秦州,說遠(yuǎn)不遠(yuǎn),也并沒有什么險峻的路,若是日夜兼程不過半月便能抵達(dá),因為第一晚遇到襲擊,王鏢頭不是很放心,便說到下一個驛站之前都不停下。
路上兩匹馬累的不行,這才停下休息。
這次是在平地休息,視野開闊,雖說周圍沒有什么人家,卻不怎么怕被偷襲。
“嘿,奇怪,這平原按理來說會有狼群不是?”王鏢頭撓撓頭:“難道我們運(yùn)氣好,遇不著?”
白家眾人都齊刷刷地背過身,假裝沒聽見,洛璟只能笑:“是運(yùn)氣好吧?”
王鏢頭人老實,沒有多余的心思,附近沒有林子便不生大火,就生了一簇,一伙人圍著取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