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有女阿梨
然后葉小月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莫阿荻和楚懷淵同時伸手去接。一人扶住葉小月一邊身子，都想對方松手。
眼見又是一場暗戰(zhàn)，額頭上汗水涔涔的云鶴弱弱地道：“你們不怕她心神俱毀只管動手。”
情敵對望，都怕影響葉小月，于是神奇地和諧了。
云鶴看著臉色開始變幻的葉小月，虛弱地道：“這一次啟開了兩枚隱魂針，她須得靜養(yǎng)片刻方能醒來，這期間最好不要動她?！?p> 說完又掏出一把藥丸送到嘴里嚼著咽下。
本來他要是沒受傷的話啟隱魂釘是不會費這么大勁的，但此際卻差點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他之前已經(jīng)服了護體的藥，恐怕都堅持不下來。
不過若他堅持不給葉小月啟隱魂釘，恐怕莫阿荻也不會答應。
楚懷淵看了看葉小月，對莫阿荻道：“送她去馬車上休息吧。這里——”
莫阿荻點點頭，是不能讓她一直躺在地上啊。
兩人意見難得的統(tǒng)一，示意外面的人動手將馬車趕過來，君山親自去傳信。
鳴翠跟著馬車一起過來，含著眼淚親自將葉小月放在車上，坐在一旁守著。
莫阿荻和楚懷淵帶人一左一右分坐兩邊，靜待。
等待的時間總是變得格外漫長，似乎時光專為消磨人的耐心而建。
其間當?shù)剜l(xiāng)人有報官的帶著捕快而來，在青一出示了楚王府令牌后悄然退走。
附近百姓恢復了正常行動，但這一群人所在的地方，被鄉(xiāng)人自動閃出一大片空地來，無人敢上前驚擾。
于是天邊金烏西墜時，葉小月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時關注著她的鳴翠第一個發(fā)現(xiàn)，驚喜的呼喚聲同時驚動了所有人：“小姐，你醒了。”
坐在車廂一左一右的楚懷淵和莫阿荻同時向馬車內(nèi)探身相望，卻被坐在車門口的鳴翠擋了個嚴嚴實實。
葉小月剛剛清醒時略有些茫然的眼神，漸漸在鳴翠逐漸放大的臉龐上聚集起來。
她輕輕一笑，伸手扶向鳴翠，鳴翠忙將葉小月扶坐起來，閃開身半跪在她身后，讓葉小月靠著自己舒服些。
同時，葉小月的臉，出現(xiàn)在眾人目光聚集的馬車內(nèi)。
葉小月的眼神，將外圍的親人、屬下、對手一一掃過，最后回到莫阿荻和楚懷淵的臉上。
莫阿荻與楚懷淵同時伸出手，想去握葉小月的手，葉小月輕輕躲開二人的手掌。
莫阿荻面露微笑問：“阿月，你可是都想起來了。”
葉小月嘴角掛起一絲淡笑：“是啊，如你所愿?！?p> 莫阿荻大喜，上前一步欲抓葉小月的手，葉小月卻仍然淡淡躲開。
她扭頭看向楚懷淵，柔聲問：“小淵，剛才你被打的那一鞭，是不是把你腦中的淤積打散了？你現(xiàn)在什么都知道了對不對？”
楚懷淵默然點頭，如果可以，他寧愿什么都不知道。
葉小月舒了口氣，燦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回東龍等我好不好？”
莫阿荻本來看著葉小月握住楚懷淵的手正要發(fā)作，聽到她的話又忍住了，臉上帶著些許得意的笑看著楚懷淵的反應，殊不知此際他臉上的傻笑讓人不忍直視。
不料楚懷淵痛快地點頭答應：“好?！?p> 只有一個字，連葉小月都吃驚于他答應的這么爽快，有些怔怔地看著他。
楚懷淵的眼神一直也沒離開過葉小月的臉，此時看她怔住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裝作沒看到旁邊莫阿荻想要殺人的目光，對葉小月笑：“我知道你心事，怎么會給你添麻煩？”
葉小月咧嘴一笑，回手拉住楚懷淵捏著自己臉頰的手，放在雙手掌心握緊，回頭對一直面沉似水的莫阿荻道：“阿梨在哪兒？”
莫阿荻驚喜地道：“你真的都想起來了？阿梨她，自然在咱們北琿的家里?！?p> 葉小月冷笑點頭：“好，把你外面這些人都撤下，去一邊等著，等我處理好這里，去找阿梨?！?p> 莫阿荻猶豫，似不想這么做。
葉小月身子往身后的鳴翠身上一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冷道：“你最終目的不就是要帶我走？還是你壓根不相信我。”
莫阿荻看著葉小月的眼睛，終于燦然一笑：“怎么會，阿月一向言出必踐?！?p> 然后他轉(zhuǎn)身干脆地走開，帶走圍在馬車周圍的一大批手下。
遠遠地找了個棚子坐下來，遙望這邊一群人。
葉小月在鳴翠和楚懷淵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緩步來到已經(jīng)從馬上下來，坐在一邊喝茶等待岳臨兵面前。
站在岳臨兵身后的余小山忙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張簡易的小木凳放在葉小月腳下。
葉小月沒有客氣，一屁股坐在了岳臨兵的對面。
岳臨兵手中的茶碗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才放在旁邊的簡易木桌上，抬頭看向葉小月。
葉小月努力咧嘴，呈現(xiàn)一個勉強的笑容，剛想開口說話，站在岳臨兵身后一直看著她卻沒有出聲的余媽此時開口了：“小姐，我想問您一件事?！?p> 葉小月的眼睛落到余媽臉上，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余媽您說。”
余媽抬頭掃了一眼四周的精騎兵。
岳臨兵揮手，肖健帶著那些侍衛(wèi)和精騎兵施禮后遠遠退開。
只留下余小山余媽鳴翠三人。
余媽看了一眼站在葉小月身后的楚懷淵，神色雖略有些奇怪，卻沒多說什么，緩步走到葉小月面前，伸手輕撫開她耳后發(fā)際，指著那發(fā)際邊緣黑色發(fā)絲中若隱若現(xiàn)的斑痕道：“小姐這個斑痕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后來才有的？”
葉小月自己看不到，伸手摸了一下，奇怪地道：“不知道啊，這有什么問題嗎？”
余媽又仔細看了看，回頭對岳臨兵點點頭：“是夫人的印跡?！?p> 岳臨兵的眼神落在葉小月的臉上，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她的臉，絲毫看不出異樣，微微在心底里嘆口氣，哪怕有一點可能，他也不允許自己錯過。
余媽看到岳臨兵的眼神，張口對葉小月解釋道：“夫人生前曾說過，她們家女子有一種奇怪的血脈遺傳，天生都在耳后發(fā)際里小一個黑色小鳳凰的印跡?！?p> 余媽轉(zhuǎn)到葉小月正面看著她的眼神，正色道：“夫人有，小姐有，你也有?！?p> 葉小月想了一下，苦笑道：“也許是后來——”
余媽搖頭不語，面色卻猶疑不定。
岳臨兵看了她一眼，終是說了一句：“到底有什么問題？”
余媽臉色一變，看著葉小月道：“之所以說這是一種奇怪的血脈遺傳，是因為這個印跡是因血脈才會顯現(xiàn)這種罕見的顏色，普通人若是照著樣子紋上去，只會浮于表面的黑，不是這種沉于血脈的黑紅?！?p> 眾人面面相覷，有點不明白余媽的話。
倒是鳴翠搶上一步，來到葉小月身后撫開她耳后發(fā)際的發(fā)絲，看到那明明感覺如烈火般鮮明，卻是實實在在的黑色鳳凰時，驚呼：“真是這樣的?！?p> 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岳臨兵第一個走向葉小月身后，就著鳴翠撩起葉小月黑發(fā)的手，看清那發(fā)際中隱著的給人感覺明明是一只烈火般明艷的鳳凰印跡，實際上卻是與發(fā)絲一個顏色的黑色。
楚懷淵和余小山也看到了，但他們都莫明所以。
于是大家的眼神一同看向唯一能說明事情真相的余媽。
余媽擰眉道：“小姐肯定與夫人血脈相連。”
這話說得，頗讓人回味無窮。
葉小月看到岳臨兵的臉都黑了，撲哧笑了，眾人都奇怪地看向她。
葉小月笑顏如花道：“我本來的身世不都跟你們交待過了，有什么好糾結的？”
岳臨兵眉頭舒展，是啊，是他鉆了牛角尖了。
知道葉小月只是個替身奸細時他都沒有絲毫猶豫的馳兵來援了，
現(xiàn)在最起碼知道葉小月與夫人有血脈關系了，他還有什么好糾結的？
眾人都被葉小月的話點醒了，鳴翠呆了一下，放下手對余媽嬌嗔：“余媽，都是你誤導我們。”
余媽哭笑不得，伸出食指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點點鳴翠額頭：“你個死丫頭?！?p> 大家都笑了起來，鳴翠搖著余媽的胳膊不依。
余小山?jīng)_余媽遞了個眼色，用嘴呶了呶鳴翠，又瞄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葉小月。
余媽了然，拍拍鳴翠的手，拉著她來到葉小月身邊道：“小姐，有件事要向您稟報一下，這次小山帶著我和鳴翠出來找您，為了行路方便，我作主給他二人結成夫妻了?！?p> 鳴翠的臉唰地一下紅了，頗為扭捏地看著葉小月，期期艾艾地湊到葉小月身后，小小聲地喚了一句：“小姐?！?p> 葉小月笑著看著她和余小山二人，點頭道：“那很好啊，我看鳴翠很滿意！”
鳴翠立即跺腳大叫：“小姐！”
眾人都笑了起來。
鳴翠臉紅得幾欲滴出血來，捂著臉跑開了，余小山?jīng)_余媽點點頭，追了上去。
葉小月這才正色對岳臨兵道：“我還是要跟那個人走一趟的?！?p> 她回頭拉過身后的楚懷淵，按著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對著他的雙眼真誠的道：“若我真的有一個女兒，你會嫌棄我嗎？”
楚懷淵搖頭，看著她的眼睛也真誠的道：“若換成這種情況下我有一個女兒，你會嫌棄我嗎？”
葉小月笑笑，真好，原來以此之真心，換彼之真心，是這樣讓人感覺踏實，她的手與楚懷淵緊緊握在一起，不肯松開。
然后轉(zhuǎn)頭對岳臨淵道：“我要去找到這個女兒，她今年應該兩歲左右，名喚阿梨。我若找到她，會帶她去看您。”
岳臨兵眼神飄過二人相握的手，假裝沒看見，無語點頭，低頭拿起茶杯喝茶。
葉小月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模樣，想想終是說道：“您還是不要和東龍有戰(zhàn)事沖突，我覺得這件事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陰謀?！?p> 岳臨兵抬頭，放下茶杯看向葉小月：“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不跟我說說？”
葉小月眼中濕潤，唇邊扯起一絲笑容：“這事吧，不是一言兩語能說得完的，簡單的說，我的記憶是從小被送到神農(nóng)門作藥人，然后又被送到閻王殿做鬼侍?！?p> 她扭頭沖莫阿荻所在方向點了一下頭，接著回頭看著岳臨兵道：“莫阿荻與我同在閻王殿做鬼侍，他，對我——”
葉小月說到這里有些遲疑，想起閻王殿里，莫阿荻的百般維護。
也許莫阿荻對她也是有些許真心的，只是這真心，無法與他的復仇大業(yè)相比罷了。
葉小月接著道：“他對我頗為維護，設計與我逃離了閻王殿，恰遇千機谷無所不能，為求庇護拜其門下。
接受細作與殺手的訓練，后來與他成親，生有一女，得知要替岳曉夜身份潛入東龍。
我寧死不從，后來，可能他們?yōu)榱俗屛夜怨月犜?，在我身上埋下隱魂針，令我失去記憶，以為自己真的是岳曉夜……”
后面的話，葉小月沒有說出來，大家都已經(jīng)明白了。
葉小月松開楚懷淵的手站起來，沖岳臨兵深施一禮：“無論如何，今天您肯親自前來相救，小月感激不盡?！?p> 她站直身子，楚懷淵已經(jīng)站在她身邊。
葉小月扭頭對楚懷淵道：“你元氣大傷，需得好好調(diào)理，切莫心浮氣燥，待我找到阿梨，會帶她來找你。”
楚懷淵無言點頭，眼睛不肯離開她身上片刻。
葉小月輕輕吐一口氣，退后一步，眼光掃過面前的三個人，輕聲道：“如此，小月告辭。”
她轉(zhuǎn)身大踏步走向莫阿荻一群人，她怕自己稍一遲疑就再難割舍。
身后傳來岳臨兵醇厚的嗓音：“便這樣走了？一聲父親也不肯叫？”
葉小月腳步微頓，頭卻不敢回，哽咽著道：“父親保重。”說完大步離開。
一直關注著這邊的莫阿荻見葉小月向自己這邊走來，立即迎上來，一群人擁著葉小月飛快走了個干干凈凈。
楚懷淵一直看著葉小月沒有回頭的身影消失，聽到旁邊岳臨兵道：“真的不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