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上等馬,還是得對上等馬。江虎和小林佐治畢竟還是太年輕,兩個老家伙心里的小九九,這兩個二貨還真就都沒想明白,以為雙方真心合作了。兩個二愣子像對自己人一樣,留下來等后面的人。
川崎敬一走后,江虎和小林佐治就在這里等雷藤嘉助他們。四五個小時過去了,也沒見到有人來,江虎和小林佐治早就受不了這面目猙獰、眼神陰毒的干尸了??紤]到川崎敬一的交代,兩人怕出什么變故,也不敢造次,只好滅了燭臺,各自找個丹爐睡覺,眼不見為凈。
正在丹爐做夢的江虎,突然被大殿里慌亂驚叫人群吵醒了,以為這幫人是被干尸嚇破了膽,立刻就叫小林佐治出來安撫這幫人,自己則點起了旁邊的燭臺。
伊澤拓野這幫人剛從巨蛇怪物的嘴里逃出來,又看到這青銅椅上兇神惡煞、搖頭晃腦的干尸,當場就差點嚇暈了過去。
小林佐治大叫著解釋了干尸的事情,然而,剛逃進來的這群人,像瘋了一樣到處找路,根本就不聽。小林佐治也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看著這群抱頭鼠竄的膽小鬼,氣就不打一出來。他上去幾個橫踢,就給伊澤拓野等人踹翻在地,心說這下應該老實了,總算可以好好聽我解釋一下這干尸的事了吧。
他剛醞釀好準備開口,一個滿頭是血的人就爬了進來,對著眾人大喊救命。
雷藤嘉助等人心驚膽戰(zhàn)地盯著門洞,見巨蛇怪物并沒有跟過來,就指揮去救人。就在這時,那群蜈蚣一樣的血紅色的小蟲子,像潮水一樣涌了進來。眾人見狀,立刻就找地方藏身。
小林佐治和江虎也被這情景驚呆了,迅速爬上了剛才睡覺的丹爐藏了起來。伊澤拓野等人一看,也都迅速扔掉背包爬進丹爐,死死的關(guān)上蓋子。
丹爐是完全密封的,頂部只有一個調(diào)節(jié)氣壓的細管,蟲子根本就鉆不進去。雖然這丹爐足夠安全,但卻只有八個。伊澤拓野等人躲進丹爐后,就聽到外面其他人爭搶丹爐的爭吵聲,和接二連三的慘叫聲。
混亂之中,只聽雷藤嘉助喊了一聲,“這些都是火燒皮,他們怕火?!?p> 一陣混亂地掙扎過后,大殿里的火光卻熄滅了,喧鬧聲也漸漸平息下來。
伊澤拓野這群躲在丹爐里的人,也不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顯然,那些沒有搶到丹爐的人,死傷總是無法避免的。想到這里,他心里也非常的愧疚。
就在這時,對面丹爐里的人喊了一聲。等了良久,外面卻沒有任何人回應,看樣子,那些沒有躲進丹爐的人,很可能已經(jīng)兇多吉少了。
雖然躲在里面比較安全,但外面畢竟還有成千上萬的火燒皮,進丹爐的時候又丟了背包。窩在這里也堅持不了幾天,伊澤拓野就想著跟其他隊友一起商量應對辦法。
隔著兩層厚重的丹爐,說話聲音非常的奇怪。細細的調(diào)壓管能傳出去的聲音,遠遠小于自己在丹爐里聽到的回應,而要想讓其他丹爐的隊友也能聽清,就必須要扯著嗓子喊,溝通起來極其困難。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中,能夠安全的溝通,對伊澤拓野來說,已經(jīng)非常幸運了。
在跟江虎和小林佐治溝通后,雙方相互說明了各自的遭遇,對這丹宮大殿的狀況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雷藤嘉助說這些蟲子是火燒皮,但其他人連聽都沒聽過,只有伊澤拓野曾經(jīng)在一本博物書中看過一點簡單的資料。
火燒皮這種生物非常少見,是唇足綱毒蜈蚣的一種,它們有個很奇葩的特點,就是喜歡吃肉,但卻非常厭血,所以捕殺獵物只啃一層皮。
遭遇火燒皮的人,都是通體血紅沒有一點皮膚,但肌肉都完好無損,像被火燒掉皮膚一樣的狀況,火燒皮這個名字也是由此而來。當然,還有另一種說法就是,因為這種蟲子通體血紅,身體薄如皮膚,所以被叫做火燒皮。但不管怎樣,尋找應對之法才是當前的第一要務。
伊澤拓野算是這里資歷比較老的技術(shù)人員,大家商量半天也拿不出個應對之策,唯一的希望就是雷藤嘉助說這東西怕火。但被江虎點燃的燭臺卻在緊要關(guān)頭熄滅了,這讓伊澤拓野一行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煉丹爐里討論問題,最難受的就是自己的耳朵,伊澤拓野早就被自己的聲音振暈了。眼看商討無果,周圍的丹爐漸漸的也就不說話了。
大概又過了幾個小時,恍惚中,伊澤拓野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很快便有微弱的火光,從細長的調(diào)壓管里射了進來。他猜想,應該是有人忍不住出去點燭臺了。
火光一亮起來,就聽到點火的那人大喊,“‘它們’都不見了。”
聽到蟲子都不見了,伊澤拓野喜出望外,剛準備劃開爐蓋,就聽到外面那人大聲驚叫,“蟲子,蟲子,救命……”
伊澤拓野剛抓住爐蓋的手立刻就僵住了,只聽見外面混亂的撲打聲和慘叫聲,“它們真的怕火,快出來點火,快出來點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然而,悲哀的是,沒有一個人出去幫他。
一陣掙扎和慘叫之后,大殿再次恢復了寧靜,燭臺也再一次熄滅了。
剛剛看到點希望,現(xiàn)在又破滅了。伊澤拓野在煉丹爐狹小的空間里窩了幾個小時,肚子已經(jīng)饑餓不堪,求生的欲望,讓他繼續(xù)琢磨應對蟲子的對策。
剛才出去的那人只留下了兩個信息,一個是火燒皮真的怕火,這可能是剛才那人看到火燒皮后,慌亂之中,下意識地按照雷藤嘉助的指示,用火攻擊了火燒皮,并且發(fā)現(xiàn)很有效。可是,如果火燒皮們真的怕火,那這個冒險出去的人卻并沒有成功,顯然火燒皮的數(shù)量可能極多,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應付。
但是,熄滅點燃的燭臺,伊澤拓野卻怎么也想不通。剛剛雷藤嘉助這群人遭到攻擊后,燭臺也熄滅了。如果說,是被攻擊的人故意熄滅了燭臺,這完全說不通,畢竟火是它們應對火燒皮的唯一武器。可是,如果不是這些人熄滅的,那么只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火燒皮們熄滅了燭臺。如果火燒皮們真的怕火,它們確實有這個動機,但那么大的燭臺,它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伊澤拓野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剛才那人還留下了另一個信息,就是“‘它們’都不見了”。剛開始,伊澤拓野以為那人口中的‘它們’是指火燒皮,顯然那人在說這句話之前,并沒有看到蟲子。但是,如此空曠的大殿,剛點燃一個燭臺,就能發(fā)現(xiàn)蟲子都不見了,這判斷是不是也太武斷了,這個‘它們’會不會還有另外一種意思呢?難不成剛才被自己拋棄的這幫隊友們都不見了?
如果這些人還活著,說明他們逃過了火燒皮的魔掌,即便是以后見面很尷尬,至少證明了大家都能活著。但他更加相信,那些人應該早就死了,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它們’,指的很有可能就是尸體都不見了。想到這里,伊澤拓野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經(jīng)過一番痛苦的思想斗爭,雖然伊澤拓野很不愿意面對,但概率告訴他,最壞的結(jié)果可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尸體都不見了。
火燒皮怕血,被火燒皮捕食的獵物,最后都會留下一個血淋淋的無皮人,有些人在接受及時的治療后,甚至還能活下來。如果這些蟲子真的是火燒皮,那么這些尸體絕不可能是火燒皮弄走的。
想到當時跟自己一起逃到這個大殿的,至少還有十七八個人,加上江虎和小林佐治,能進丹爐的也只有八個,外面至少還有十個人。如此多的尸體,究竟是什么東西弄走的呢?如果不是這些蟲子,那么就只能是青銅井里出來的巨大怪物了。
剛才那人臨死之前還叫了一句“不要殺我”,如果真是青銅井里的怪物過來了,以怪物的攻擊速度,顯然,那人完全沒有求饒的必要,或者根本就沒有求饒的機會。那么,最有可能、也是伊澤拓野最不愿意面對的,就是那個坐在青銅椅上,讓人毛骨悚然的干尸。伊澤拓野越想越怕,衣領(lǐng)子都被白毛汗浸濕了。
雖然小林佐治和江虎再三說明那干尸是死的,但在伊澤拓野第一眼看到干尸的時候,兩人四目相對,對方眼神惡毒的看著自己直搖腦袋的場景,卻怎么也揮散不去。
自從伊澤拓野在“6894計劃”的地下實驗室里,聽到那兩個新同事討論那場讓自己在社會中‘離奇失蹤’的火災時,就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6894這個和田生命公司的吉祥數(shù)字,就是他們的死亡數(shù)字。也就是從那時起,伊澤拓野就做好了隨時喪命的覺悟。
就在剛剛的水道空間里,看見被吃掉頭皮的隊友和青銅井里恐怖的黑色怪物時,伊澤拓野雖然恐懼,但也如釋重負,甚至是遇到外面潮水一樣涌來的火燒皮,至少也能想辦法應對??墒?,一想到大殿里那個兇神惡煞的干尸,和突然消失的隊友尸體,伊澤拓野只覺得無比的恐懼。
他講述這種恐懼的時候,我在碑林迷宮里深有體會。往往最讓人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尤其是你對恐懼的東西一無所知、根本無從反抗的時候。這種絕望的感覺,我一輩子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