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城是一個位置比較特殊的地方,像這種偏僻的地方能建個城本來就是個奇跡,而除了每年必須要派人給皇都繳納給多少都行反正這也沒人會查的賦稅,它近乎完全不屬于皇朝管轄,甚至都不需要服兵役,這可是其他州府絕對不會有的待遇。
而同樣的,這座奇怪的城市竟然不允許除了應考的讀書人之外,離開山外城境內(nèi),去其他的州府,而沒有讀過幾本書的人當然也不會升起要去別的地方的念頭。
馬翎雁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她想識字城里也沒有老師愿意收她個女學生,本來理所應當就要留在山外城里一輩子。
可她卻偏偏有個年輕時被逼著讀了幾本書,去帝都那一陣功名沒有考出一個,甚至還把打點關(guān)系的錢都用來買了山外城里到處都找不到的流行雜書的不爭氣的舅舅李純良。
他回來后就給馬翎雁講各種各樣的江湖扯淡事,直到故事都講完了以后,他就自己編,那當然就更扯淡了,到最后他醒悟出自己的天賦,竟然就被著一個包袱就跑到別的地方說書去了。
李純良至今都還沒有回來,馬嫂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氣病了老娘的弟弟到底死了沒有,馬翎雁卻堅持說舅舅是去當大俠了,然后自己也跟著他的步伐逃出城了。
然后她才遇到了寒暮雪,真的就成了一枚女俠,當然不是能開山裂石,一蹦有幾層樓高的那一種,但是行俠仗義的事做的可不比書里的主角少。
現(xiàn)在山外城外已經(jīng)有很多人了,倒是沒有什么逃難的氛圍,也有繼續(xù)跪著的虔誠人士,但更多的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聊聊天,等著那塊石頭什么時候消失。
狄凡趁著二老都去找熟人的功夫,壓低了聲音問馬翎雁:“二老都在城外的話,會不會更危險?”
“其實沒有分別?!瘪R翎雁的眼里閃過一抹無力,她不得不承認一點,如果那兩個人要對她的家人下手的話,她根本沒有法子,而她只能祈求方眠兩個人不會找上自己的父母。
有一點她覺得很奇怪,中了自己兩刀的方眠竟然至今都還沒有動作,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位宿柳君有仇會不報,她也就只能想:他的傷到現(xiàn)在還沒有好,又不想讓別人替自己報仇,所以殺自己的事情還要再過幾天。
狄凡看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真的說起來的話,馬翎雁會跟兩個惡人結(jié)下仇怨,跟自己有關(guān)系,如果不是木彩衣突然把自己請去,她當然也不會去那種地方,如果她或者她的父母真的因此而受到什么傷害的話,他心中也是會有愧意的。
“不過他們應該暫時不會對我的父母下手的?!瘪R翎雁突然說道,表情似乎也輕松了不少,似乎是覺得疲累了,就絲毫也不顧及地席地而坐,狄凡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樣說,不過也跟著他坐了下去,在離她不近也不遠的地方。
這個表情狄凡之前見過的,她從那個坊市里最不起眼的小屋子里出來時,臉上就是掛著這樣的表情。
“為什么?”狄凡終于還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
馬翎雁猶豫了一會,最后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要開口,她后面卻突然響起了奇異的金屬碰撞聲,她登時就是面色一變。
狄凡當然也聽到了剛才的聲音,也變得警惕了起來,他雖然也不是很懂,但是剛才的聲音絕對有古怪,不像是一般的金屬之間摩擦可以生出的聲音。
馬翎雁默默地站了起來,有有一種感覺,對方故意發(fā)出會令她警覺的聲音,是為了引她來見對方,不管如何,她要是不去看一眼,總歸是難以安心。
狄凡也想起身,馬翎雁卻是按住了他的肩膀,表情非常認真,說道:“你留在這里?!?p> 狄凡沉默,凝視著馬翎雁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心痛。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后悔,狄凡實在不覺得一個如此年輕的少女每天如此過活會高興。
過了一段時間后,馬翎雁并沒有回來,一個人卻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人狄凡只不過相處了一次,印象卻還算深刻,他身上的這件衣服還是對方買給他的,回城后也該再買上一件了。
姓梁的公子,被人叫作燕臺兄,似乎有著不錯的身份,出手更是綽闊無比,就是對自己實在太過摳搜了些。
他至今都還沒有忘記,那個老鴇子只是告訴他今天晚上有彩衣姑娘就拿到了一塊銀石的獎賞,而自己可是拿出了可以震動當世的千古名篇,他卻只拿出了兩塊銀石來跟自己換。
他見到狄凡也在城外,好像很意外的樣子,同樣還是搖著他那一把文士扇子,沖著狄凡說道:“賢弟,好巧?。 钡曳灿浀卯敃r自己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人家好像還挺客氣的樣子,狄凡也就站了起來,叫道:“梁公子?!?p> “叫梁公子可就太見外了,叫我燕臺就好?!绷貉嗯_顯得極為高興,“你上一次給的詩可是幫了哥哥大忙了,下一次一定要再好好請你一次?!彼麤]有提狄凡上一次不告而別的事情,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已經(jīng)忘了。
如果是故意的話,或許是真的想跟狄凡交個朋友,但是手法稱不上高明。
狄凡學著別人的動作拱手道:“燕臺兄,上一次不告而別,真是對不住了?!?p> 梁燕臺停滯了一下,可是很快就笑道:“沒有事的?!碧舨怀鍪裁疵?,但還是不算高明。
他很快就轉(zhuǎn)移話題,說道:“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突然了,我在這座城里活了小半輩子了,一直都聽說神秘的山上有仙人,沒想到今天還真看到他們顯神通了?!?p> 狄凡看到了他眼里的向往,覺得再正常不過了,他對這位姓梁的公子并沒有什么惡感,反而覺得對方人還不錯,至少人還是很好相處的。
梁遺鶴突然扭頭看著他,問:“一個月后有沒有興趣跟愚兄一起去明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