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即為夜里11點到1點這段距離。
葉一舟整個白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恍惚,迷茫,外加一點點緊張。
總是不自覺的去想,又總是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渾渾噩噩的像個木偶一樣,匡老頭到是一切如常,晚飯的時候還多喝了二兩酒。
到了平時該睡覺的時候,葉一舟卻全無睡意,腦子里全是接下來的拜師儀式。
終于忍不住對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匡老頭問了一句:
“師傅,一會我要怎么做啊?”
匡老頭閉著眼睛回答:
“你什么都不用做?!?p> “哦?!比~一舟點點頭:“我還以為要斬雞頭喝血酒呢?!?p> 匡老頭對著他后腦勺就是一巴掌:
“你想和我拜把子???你就老老實實……”
“老老實實當個安靜的美男子,負責貌美如花?!比~一舟挨了一巴掌后反應過來:“這個我擅長?!?p> 匡老頭聞言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你還真適合我三尺一脈啊!”
………
………
臨近十一點,匡老頭從躺椅上站起身,招呼著葉一舟向后堂走去,出門的時候,雙手一拍‘啪’的一聲。
屋里的紙人紙馬便全部‘活’了過來。
曾經(jīng)光禿禿的臉上被無形的畫筆,描繪出五官和腮紅,略顯僵硬得上下活動活動身體,開始打掃衛(wèi)生。
有的紙人拿起拖把拖地,有的紙馬低頭用腦袋把桌子拱到角落,有的什么也不做,像調皮的孩子一樣來回亂串。
葉一舟甚至看到有個紙人擼起了胳膊上的白紙,露出光禿禿高粱桿后進了廚房洗碗。
這里面最活潑的就是那個‘穿著’紅裙子的小紙人,一會兒幫這,一會兒幫那,高興了還會腳尖一點地,飄起來在空中轉個身。
這一幕驅魔亂舞的恐怖場面,讓個心臟不好的人看見當時就能領了盒飯,但葉一舟卻只覺得有些新奇。
或許是‘同居’將近一個月的情意,或許是知道以后自己就算是‘自己人’。
總之他并沒有害怕,只是有些遺憾,這以后還讓我怎么看‘學習資料’!
后堂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拆卸下來了,屋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張供桌一張椅子擺在正當中。
桌子上擺放著香爐和貢品,正中豎立著一塊近乎腐朽的木牌,上面用紅色顏料扭扭曲曲的寫著兩個大字。
三尺。
椅子在供桌的一旁,肥貓已定蹲坐在桌子的另一旁,一動不動,貓臉繃的緊緊的,異常的嚴肅認真,安靜的像一只玩偶。
葉一舟好奇的多看了兩眼,他可從來沒看過這死貓這么老實過。
“看什么?沒看過這么帥的靚貓嗎?”已定沒好氣的懟了他一句。
“你會說話?”葉一舟嚇了一跳。
“我還會日語和英語,讓我給你來兩句聽聽嗎?”已定不懷好意的問。
“不用了。”葉一舟擺擺手。
“好了。”匡老頭出聲打斷他倆,一指供桌的前面,對葉一舟說:“你站在這。”
“是?!比~一舟沒再皮,老老實實的站在那。
匡老頭則坐在椅子上,神情嚴肅。
還有一分鐘11點的時候,紅裙子的紙人推開店里的大門固定好,四門大開后,一個紙人提著那桿燈籠掛在順風紙扎店的門前。
街面上飛快的彌漫起濃郁的霧靄,這層霧氣不厚,卻飄飄蕩蕩的隔絕了整個街道。
一些隱隱約約的黑影在霧氣中徘徊游蕩,有些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有些像是畏懼一樣不敢靠近但也不敢遠離,只能繼續(xù)在迷霧里徘徊。
子時剛到,匡老頭猛地睜大眼睛,嘴唇微動,聲音像無形的氣浪一樣擴散出去。
“開始。”
兩個熟人最先結伴前來,一個是李太白,一個是鐘神秀。
兩人的表情都很嚴肅,鐘神秀還是那身大紅大紫的打扮,李太白則穿上了個褂子,只是這褂子好像有些緊,勒的李太白的肚子和套了個游泳圈一樣。
兩人徑直穿過前屋走進后堂,對著供桌上的木牌一拜,又對匡老頭施了一禮,等匡老頭起身還禮后,兩人轉身站在一旁,過程沒有一句交流。
其后陸續(xù)有人前來,有不熟悉的街坊,有鶴發(fā)童顏的道長,有拄著拐杖的老太,有穿著西裝佩戴著上百萬元腕表的成功人士。
所有人都是靜默無聲,對著木牌一拜,對著匡老頭一禮,等匡老頭還禮后,安靜的站在兩旁。
一個中年男人大步走進后堂,一身制式的皮衣皮靴,臉上的表情刀削斧刻一般,帶著軍人特有的精氣神。
葉一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那人的感覺很是敏銳,轉過頭對他咧了咧嘴巴。
人越來越多,后堂里已經(jīng)顯得有些擁擠了,一條不到一米長的綠色小蛇涂著芯子,來到后堂,顏色翠綠的猶如雨后的嫩竹,蛇頭豎起像人一樣施禮,匡老頭照例起身還禮,那蛇便滑行著到一旁等待。
屋內的所有人都面無異色,只有穿皮大衣的中年男人皺了皺眉。
馬上就到十二點的時候,瘋瘋癲癲的老瘋子居然也來了,全身上下依舊骯臟不堪,臉上卻沒有了那副傻笑。
施禮之后就站在成功人士的旁邊,棉衣上發(fā)出的惡臭,也沒有讓成功人士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滿,反而淡淡的點頭致意。
十二點一到,匡老頭站起身,環(huán)視屋中眾人后朗聲說到:
“三尺一脈,流傳千年,昔祖師李澤,觀滄海而悟道,集萬家燈火成就通明,以枯草為劍,斬魔于洞庭………”
葉一舟越聽越感覺不對勁,匡老頭說了一大堆,基本就集中在祖師怎么厲害,祖師怎么怎么了不起,簡直就是‘祖吹’附體了。
觀禮的人倒是神色如常,似乎對三尺一脈收徒弟之前的‘祖吹’流程很是了解。
匡老頭這套流程走完,喘了口氣,對葉一舟大喊喝道:
“葉一舟,你可愿為我三尺一脈傳人?為我匡守義之徒?”
葉一舟急忙跪倒在地,說道:
“弟子愿意?!?p> “好?!笨锢项^點點頭:“上香,磕頭?!?p> 葉一舟往香爐里三支香,對木牌和匡老頭各磕一頭后,匡老頭的神情放松下來,說了句:
“禮成?!?p> 觀禮的眾人紛紛對匡老頭頷首示意,各自悄無聲息的離去。
跪在地上的葉一舟有點傻眼了,這也太簡單了,也不教育教育說點背叛師門天打雷劈的狠話,插柱香,磕個頭就完事了?這收徒儀式怎么感覺就像趁著有個機會把大家召集起來,吹一吹我祖師的NB,收徒只是順帶的一樣。
等眾人走光了之后,匡老頭才對葉一舟說道: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因為我當初也是這么想的,沒辦法,這是祖師傳下來的規(guī)矩,你以后收徒弟也得來一套?!?p> 葉一舟站起身揉了揉膝蓋,突然問到:
“師傅,咱們三尺一脈這個三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尺,取得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掘地三尺藏幽冥’,是指超脫凡世間的大道之意。”匡老頭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當然這是對外說的?!?p> “什么意思?!比~一舟十分不解。
“咱們祖師李澤其實就是個幾百年前走街串巷賣大力丸的,不知從哪學了幾首不入流的法術,就想著開宗立派,可惜他還不識字,只能拿著三尺花布去求一位說書先生,希望能取個響亮點的名字,那說書先生也不是好人,看著三尺畫布順勢就給他起了三尺兩個字,忽悠他說這是天地大道的意思?!?p> ‘咔咔’
葉一舟的美好幻想和三觀一起碎了一地。
匡老頭看著他目瞪口呆的樣子,想起了自己拜師后差點抱頭痛哭的樣子,同病相憐的勸解到:
“你也別難過,祖師就靠著那兩手不入流的法術和三尺兩個字忽悠了一個天縱奇才當徒弟,就是你二代祖師,你二代祖師又把這幾手發(fā)揚完善后,偽裝成算命的相師,又忽悠了另一個天縱奇才就是你三代祖師,這么一代代傳下來,一代代的發(fā)揚光大,咱們現(xiàn)在雖然沒有直指大道的法門,但看家的本事還是不弱的,至少誰都得給咱們三分面子?!?p> “算了,上了賊船了,就是以后你讓我去賣大力丸我也認了?!比~一舟自暴自棄的說。
“那可不行,二代祖師有遺訓,看到賣大力丸的,打死勿論,三代祖師有遺訓,遇到拉著你算命的,打死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