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掉這個孩子,我們好好過。
多年前,他親手將她推了出去;多年后,他對她說,“我所有的算計,都只是為了能變回那個屬于林安的陸子煜。”
多年前,林安是那只小鳥,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飛過滄海,卻在中途從高空狠狠墜落;多年后,陸子煜是那只小鳥,洗盡一身戾氣,回到少年,聚集了余生的溫暖,飛過滄海,迎來了花開滿園。
瑞士,是林安最愛的國家。她曾對陸子煜說,有生之年定是要牽著心愛之人的手飛奔到那個國度,在那里買上一棟小小的房子,聽著林間的小鳥歡叫,推開窗戶,入眼的一片溫柔的春色,再煮上兩杯咖啡,坐在陽臺,肆意的享受著陽光,一陣陣微風拂面,整個人仿佛游走在人間仙境般。
這句話被陸子煜牢牢的記在心里。林安是十八歲對陸子煜講的這句話,那年林安的心里藏著一個逆光少年。
從幼稚園到大學,他們親密無間。可陸子煜知道,他與林安之間隔著一個逆光少年,這個逆光少年讓他們之間隔了整整一個青春年少。
只是,多年以后,陸子煜才知,原來林安心底的逆光少年,她曾喚過他子煜哥哥。
醫(yī)院,正前方人流兩個字深深地刺痛了林安。
回過頭,看著陸子煜眼底的怒氣像要將林安點燃,耳邊響起前不久他對她說過的話,“林安,我多想殺了你?!?p> 而她說,“陸子煜,我多想死在你的手上?!泵佳蹪M是凄涼。
護士走出手術室叫到,“林安?!?p> 未曾看他,拿著單子絕望的走向手術室。他走上前,將她緊緊地的擁在懷里,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打掉這個孩子,我們好好過。”
輕輕推開他??粗旖堑男ψ屓税l(fā)冷。她說,“我昨晚上做了個夢,夢見你把我殺死了?!?p> 陸子煜臉色泛白,倒退了幾步。還好周深及時的扶住了他??粗职哺o士走進那間冰冷的手術室,心里涌上一陣心慌。那道緩緩打開的大門,像是要將林安從她身邊吸走,從她的生命里徹底的抽離。
他們都知道,林安肚里的孩子不能留。
一場算計,他算計著林安的心,算計著自己的心,算計了一切,唯獨遺忘了傅肖的心。
手術室的燈亮起,好友沈橋穿著無菌服走到陸子煜面前,“其實你不恨她。你只是恨你自己為何這般放不下她?!闭f完,便直接去了手術室。
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笑出了聲,過往的種種在笑聲與淚水中結痂,開出了一朵血紅色的食人花,吞噬了兩人簡單快樂的年少歲月,吐露出的是一段傷痕累累的蒼涼時光。
當醫(yī)生把她從手術室推出來時,她就像小時候那般,睡得乖巧,只是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林安睡了很久,直到晚間才醒來。
“醒了。有沒有哪里疼?”眼里那里還有剛才的戾氣與狠絕。這般轉換如此之快的陸子煜,讓林安心底驚起一層寒意。
林安掀開被子,便要下床,也別開了陸子煜要扶她的手,未曾看他一眼。
沒哭。她是不喜歡哭的。就像從小自己與陸子煜兩人之間,她永遠都是充當保護者的角色,怪不得身邊朋友總說她上輩子定是個男孩子,見那個女孩子被狗咬了還能咯咯地笑的。
傅肖離去那天,她笑的尤其大聲,笑的眼睛發(fā)酸發(fā)脹,淚在眼眶打轉也未落下。那笑,只有她自己懂,到最后連一個替身她也留不住。
陸子煜就這么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后,好像從小到大,自己都習慣了跟在她的身后。以前,走在他前面的林安是傲嬌的;如今,前面的林安是傲嬌的卻沒了那份歡喜。
到了車庫,林安正準備拉開駕駛室的門,卻被陸子煜攔住了,“我送你?!?p> 她推開他的手,那笑依舊高傲,只是這份傲氣藏了傷,“同情?”便鉆進了駕駛室,發(fā)動了汽車揚長而去。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她的驕傲可以示人,她的悲傷卻是自己一個人扛。
已經過了夜間高峰期,車子在空曠寂寥的路上飛馳,時速達到了一百八,眼看馬上便要過兩百了。路過市交警執(zhí)法大隊的門口后,身后便跟上了一輛警車。喇叭不停地高喊著,“請前面車牌號為xxxxxx的車輛立刻停下?!?p> 直到車子撞上了橋上的護欄才停下。追她的正好沈家二少沈闊。
走到駕駛室去,只見車上門的林安滿面淚痕,雙眼通紅。這是沈闊第一次見林安哭,竟嚇了一跳。也不怪他,他們這群人,從小到大,有誰見林安哭過,每次都是她把人家弄哭。
林安也知道是自己的錯,乖乖下了車,把鑰匙直接丟給了沈闊,“幫我處理下?!绷粝乱坏辣秤氨阕吡?。
冬季的T市夜晚多少是有些冷的,她走在街上,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其實,她喜歡飆車不是因為刺激好玩,而是因為哭的話便感受不到淚水流出。在時速超快的情況下風從臉上刮過,便覺得那不是自己在哭,而是風在哭泣。
是的,她沒哭,也不會哭。她的淚向來高貴,怎會輕易落下。
包里的電話響了,是傅肖,“林安,對不起?!眱H僅是匆匆一瞥,便將手機扔到了滾滾的江水中。
她記得曾有人說過,性與愛是可以分開的,至少在男人眼里如此。她曾對此嗤之以鼻??僧斔且棺砭棋e把傅肖當成陸子煜后,那日醒來她竟沒有惱怒,她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成人的性真的與愛無關,卻與報復有關。
與傅肖發(fā)生關系,她體驗到了報復陸子煜的快感。這種快感讓她上了癮,她將傅肖留在了身邊。一晃三年過去,對于傅肖她早已分不清是對陸子煜的報復還是她真的把傅肖當成了他的替身。
當她坐在咖啡廳的角落,看著傅肖接受了林愛華的支票時,她不曾有過傷心。只是嘴角的那一抹冷笑清清楚楚的告訴她,傅肖于她是替身。躺在手術室時,臉上是深深地絕望。二十八年來,用盡全身力氣愛的一個人,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記得小時候看情深深雨蒙蒙時,當看見依萍爬到橋上的架子時,她便對陸子煜說過,“我也想試試,站在那上面是什么感覺?!?p> 真的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她爬上架子,下面的江風迎面吹來,吹花了臉上的妝容,頭發(fā)肆意散落在眼前,倒頗有幾分女鬼的架勢。她單手抓住架子,一只腳已經放在了架子外面。飛翔,每個小孩都有曾有一個夢想,都想嘗試下飛起來是什么樣的感覺?
于是,她放開了抓住架子的手,另一只腳也順著離開了白色的架子。她終于飛起來了,原來飛起來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她就像是一只寂寞凄涼的蝴蝶,緩緩地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二十歲到二十八歲的林安,終于笑了,真正的笑了。
她回到了小時候,看見了那個從小便跟在自己身后的陸子煜,看見了那一對青梅與竹馬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