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教人討厭除了擾人清夢別無二選。此時此刻的燕巫心如是想,打擾作古之人的行為尤甚。連死人都不放過,真真是罪大惡極。
頭頂上絮絮叨叨不肯停歇,燕巫心開始想,莫非有良善之人給她葬了個好地方,吸引了祭拜的人?可是拜她作甚?
她不由得去聽那人說的話。少年音,粗嗓子,沙啞的像個呱呱的小鴨子。她留心聽著,怎么都聽不清少年的話。如此自顧自說的開心語速又快的話癆,她真沒見過。
大概是少年折磨了她的耳朵,她感覺周身不適起來,尤其胸口處。好癢!像有人拿了針刮著她的血管。熟悉又陌生的疼癢再度自靈魂深處涌出來。
她不是死了嗎?死人何以有這樣的感覺?
她不由得扭了扭身體,意圖緩解那揮之不去的難受。
少年發(fā)現(xiàn)床上躺了三個月的好看姐姐動了,立刻歡呼大叫起來,“娘,娘,快來看啊,她醒了,真的醒了?!?p> 燕巫心聽到少年的話,朝著聲源抬頭,臉轉動間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好像有東西纏在了她的臉上,遮住了她眼睛。難怪眼睛睜不開。
有人把她扶著坐了起來。冰冷的器物貼著她的臉,咔嚓的碎布聲響起。臉上一陣輕松,蒙在她臉上的東西掉了。
燕巫心朝著嘰嘰喳喳嚷個不停的方向睜開眼,眼前猛地大亮,不得已又閉了起來。
一個溫柔的女人安慰道,“姑娘睡了三個月,初時不適,很快能好,莫急莫急。”
過了一會,燕巫心再度試探睜眼。眼睛酸麻,液體徐徐自兩側留下。但她能視物了。
燕巫心下意識去尋那個磨人的小混蛋。
絮絮叨叨的罪魁禍首,大約十二三歲,皮膚黝黑,長得壯實,說話的時候黑亮的眼睛骨碌閃爍。這個黑小子有些眼熟。她回想了一番,確認自己并沒有認識這樣一個人。她沙啞著問:“你是誰?”
一邊拿布遮擋窗戶的女人替少年回答了,“他叫阿豹,是我兒子。我叫云姑。我們是這山上的種藥的?!?p> “你們……救了我?”
名叫阿豹的少年,十分熟絡的趴在她的床邊,噼里啪啦一通說,“姐姐,是我們公子帶你回來的。我們公子可厲害了,他是個神醫(yī)。你那時候都沒氣了。沒想到睡了三個月,你又活了過來……”
這少年了不得……
室外突然傳來響動,木柵門似乎人被推開了。聽到動靜,大話癆終于止住了,急忙跑了出去。
“公子,兄長,你們可回來了。你們快進來看,姐姐醒了!”
腳步聲由外而近。有人進來了。燕巫心抬眼看過去。
走進來三個人。為首那人身形頎長,眉目舒朗,五官輪廓柔和,端的一副溫文爾雅。不過他的臉色蒼白,一身白衣更顯的他的面無血色。
燕巫心的目光停留在中間的那人身上。她記得他鄂融,曾經(jīng)見過的。阿豹方才叫他兄長,是了,阿豹與他長得很像。
白衣男子走到床邊,打量著她。“你還記得發(fā)生的事嗎?”他的聲音清脆似玉石之聲。
“你是誰?”她問。
“我叫堯椹。我救了你,”他頓了頓,繼續(xù)說,“你還記得他吧?你與他做過交易。”他指向面無表情的鄂融?!澳惆炎约嘿u給我了?!?p> 燕巫心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咽了下去。她想了一會,問道:“你需要我替你做什么?”
“都不用。我只對你這里感興趣。”他興趣盎然的指向她的心臟部位?!澳切┫x子似乎給了你一線生機?!?p> 他還想說點什么,忽然鼻翼扇動,想起了什么,眉頭一皺,“云姑,你帶她沐浴更衣。多洗幾遍。晚些帶到藥廬來?!?p> 他們都出去了。燕巫心捂著胸口,跌坐在床上,手心全是深深的指痕。只有刺心的痛,才能讓她稍有片刻的遺忘不適。
鄂融去而復返。他將一碗藥放在床邊的案幾上,語氣生冷,“喝了它,能暫時壓抑你的蠱毒?!?p> 燕巫心掙扎著坐端正,端起藥碗聞了聞,入喉是十分熟悉的味道。她抬起頭去看鄂融,“你們怎么會有這個配方?他在哪里?”
鄂融轉過臉來看著他,一眼一板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是我們公子的藥方?!?p> “是我義父的配方?!彼樕蠋е鴾I,朦朧中看著鄂融,希望得到合理的解釋。
“臭小子,你怎么還在這里。”云姑捧著衣服放到床邊?!澳闳侨思夜媚镫y過了是吧?”她看著床上眼眶通紅的人,兩手叉到腰上,氣勢洶洶的開始對著鄂融數(shù)落。
鄂融一貫持之的嚴肅再也穩(wěn)不住了?!澳?,我沒有對她怎么著?!?p> “你自己看看,說的話誰信。臭小子,滾吧?!?p> 云姑攆了自家兒子出門?;剡^身來看著燕巫心,眉眼含笑,“姑娘,你終于醒了。我那阿豹一天天念叨著你。菩薩保佑,姑娘吉人天相。
浴桶里漂浮許多著藥材,藥香濃郁撲鼻。她泡在藥水里,心口處的瘙癢總算止住了。燕巫心長長舒出一口氣。
她想,那位公子的來歷著實古怪。她身上的蠱,只能以特定的藥才能緩解。以往曾經(jīng)有過別的大夫給她看,她差點沒撐的過去。
堯椹,堯椹。她念叨了兩遍,想起江湖上確實有這樣一號人物,醫(yī)術出神入化,但是他這人在江湖上出了名的怪。
云姑折疊好床鋪就出去了。屋里恢復了平靜。一人獨處總算得到了些許安全感,她開始放空腦袋,胡思亂想起來。
鄂融竟是堯椹的人。當初只知道鄂融并不真正是鳳棉山莊的人,原來他背后之人是堯椹。
只是他們從何處得到的藥方?
義父曾說過,她身上的蠱十年內不會發(fā)作。如今離十年期限還遠,為何會提前?
她的義父如今又在何處?她離開南疆,千里迢迢來到中原。兩年了,從不曾聽過義父的消息。
另外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也沒有完成,她想要知道的真相,線索寥寥。她的仇家,到底是誰?她還要怎樣做,才能引得他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