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魏府,林芫低聲說了句遲些再來,轉身走了。
堯椹陪著燕巫心用了餐食,囑咐她好好休息后也走了。
燕巫心躺到床上,身體異常疲憊,而腦海一直波濤洶涌,像有一朵無形的云圍住她的頭頂,源源不斷灌輸陌生的畫面。
燕巫心百思不得其解。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這些東西,到過這些地方,對它們極其生疏,絲毫不能把腦海中閃過的破碎畫面連接成故事來理解。
是不是她的病復發(fā)了,只有噩夢不能入眠的癥狀回來呢?
惶恐不安之下燕巫心努力平復雜亂的思緒。沒什么大不了的,睡覺,睡覺!
地宮一趟回來真的是累了,燕巫心才平靜下來很快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可能不止一個,連環(huán)套一樣接著延續(xù)了下去。
好長好長的夢,似乎把她這一生都經(jīng)歷完了,斑斑點點,浮光掠影,漸漸遠去~
剛開始,夢里是有聲音的,很多很嘈雜的聲音,還有人影,虛虛幻幻的,忽遠忽近。慢慢的,所有聲影都消逝了,空茫的白在擴大,只剩下一個小黑點,一點一點的放大,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
這是一只蝴蝶,白玉色澤的蝴蝶,正散發(fā)著輕盈的微光。它身上有兩片巨大的翅膀,對稱,均勻,晶瑩而剔透,水晶石一般的色澤。
燕巫心從不曾見到過這樣純粹而美麗的蝴蝶,夢中搜刮盡肚子也找不到可以形容它的美麗的詞?!斑青辍?,玉蝴蝶裂開了,成千上萬道裂紋蔓延著,細細碎碎的聲音一直響著,最后整具蝴蝶都化成了冰晶粉末,飄散而去……
蝴蝶的幻影破滅,擋在其身后的景致從白茫茫的中掙脫,一汪幽深黑暗的潭水獨處幽谷般凸顯。
潭水平靜無波,表面看很難分辨是否有什么在水下。
理智上告知她這幽潭不會有什么奇怪的,不要深陷夢中。可她越是抗拒,幽潭越是發(fā)出一股股近乎堅固的緞帶絆住她。
較量中燕巫心失敗了,唰的一下被莫名的力量扯進水里。雖在夢中,窒息的感覺很真實。
穿越潭水到潭底很快。那一瞬間她就像一塊石頭,身不由己地沉沉下墜,砰一聲砸在沙礫上的巨大圓石上。
石頭碰石頭,到底哪個更痛?荒唐的念頭一閃而過。
潭底的石頭很大,一部分露出泥沙上,而掩埋其下的有多大很難看得出。
在夢中,燕巫心懵懂的打量著被她砸了的大石頭。石頭堅固而色澤黝黑。數(shù)不清的小小的圓孔分布大石頭上,像極了蜜蜂的巢穴。
大概夢里意識的力量可以穿透一切。她的感覺告訴她每一個孔里都有活物。所以她很認真的去感應。
最后她看到了,每一個孔里安然蟄伏著很微小很透亮的蠱卵。
燕巫心醒來的時候,腦海中依然清晰記得那些白亮亮的蠱卵。這些孵出后長什么樣的呢?她好奇的不得了。
一覺后精神補足了,燕巫心抬起手來看了看。睡前隱隱作痛的感覺再也沒了。拼命往她腦子里塞東西的感覺也消失了。地宮里醞釀的陰霾一掃而光。
燕巫心正無聊難當,花鈴兒派人來請她過去吃東西。想了想無事,燕巫心很快答應了。
竹屋前的空地掃盡落葉,布上一張矮榻和一張小方桌,桌上依舊擺滿了花鈴兒喜愛吃的零嘴。花鈴兒的胃口像無底一樣填不滿。
燕巫心到來時,花鈴兒擺了擺手上的糕點果品招呼她。已嫁為人婦的花鈴兒臉上一派少女的無憂無慮。由此而知魏舒宸把她保護的很好。魏舒宸似乎很享受將花鈴兒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各人有各人的因緣際會,他們夫妻二人這樣挺讓人羨慕的。
燕巫心笑了笑回應花鈴兒熱情的招呼,撿起個果子吃。
她現(xiàn)在到這里來,除了無聊,還有一些事要請教花鈴兒。
作為逍遙坊的管理者,魏舒宸對地宮的秘密全然不知的話實在不可信。從堯椹的此行的一舉一動明顯可以看出,他知道的很多。
那與堯椹相交密切而扎根此地的魏家人知道多少呢?魏家曾與林家結親,而地宮入口就在林家中。這兩家的關系恐怕不是單單的姻親而已。
燕巫心沉思默想中,花鈴兒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似乎困擾很深,嘟嘟囔囔著問,“你在想什么???看你似乎很煩惱?!?p> 可不是煩惱么。燕巫心暗自苦笑。又從桌上撿了一個果子塞到嘴里。甜味彌漫唇齒間,心窩里得到一絲輕松。
“魏夫人,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p> 花鈴兒吞下嘴里的食物,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才說道,“問呀。不過你不要叫我魏夫人了,叫我鈴兒吧?!?p> 燕巫心便喊了一聲鈴兒,問出心中的第一個疑惑,“當年的魏二少奶奶的事。”
花鈴兒想了想,說道,“你很喜歡追問以前的事啊。本來嘛,這些都是禁忌不許外傳的。可我很喜歡和你聊天,那就告訴你好了?!?p> 當年的魏二少爺慘死,魏老爺傷心欲絕步履匆匆?guī)Я耸砘馗?。本來張撫育攔截魏家?guī)ё呶憾俚模豪蠣斞奂t著要跟縣衙的人拼命。張撫育無奈之下,體恤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讓他們先帶回去,再讓衙役跟著去查尸。
衙役沒有檢查出異樣。魏二少傷重致死,都是些探得出來的死因。魏二少是暴擊下遭人扭斷脖子。
一連數(shù)日魏府白布披掛,府中哀樂不止。所有人都沉浸在逝者離去的悲痛中。
下葬前一夜,失蹤了許久的林三姑娘突然出現(xiàn)在靈堂。她似乎不打算驚擾任何人。當時留在靈堂的魏家人吃了一驚。
林三姑娘對相公的親人說明來意。她要帶走魏二少的尸身。她說有辦法復活他。
如此違背常理的話震驚在場數(shù)人。有人問她具體的辦法,她緘默不言,眼中倔強不已。后來她還是帶著棺中的人走了。
第二日魏府一具空棺下葬,立了衣冠墓。然后許多年過去,林三姑娘音訊全無,魏家二少并無活著回來。
魏家的人偶爾會交談一兩句。當年的林三姑娘到底是不是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