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瑩等人回到酒樓,夜已深,寒冷刺骨。更讓她心寒的是,尚未回到逍遙閣,已經(jīng)折損兩位戰(zhàn)力。想到父親臨行前叮囑,婉瑩不禁心寒徹骨,一路上魂不守舍。
回到酒樓,天賜也心神不安,在房中來回踱步。
天佑驚詫道:“師兄,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你跟那位小主……”
天賜自知一時(shí)半會(huì)難以解釋清楚,又怕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忙遮掩道:“說來話長,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p> 天佑忙湊近,一臉壞笑道:“哈哈,師兄,不打自招了吧?我想得哪樣?”
天賜苦笑道:“你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婉瑩幾次出手相救,我不過是投桃報(bào)李,答謝她救命之恩?!?p> “哦,是做露水夫妻,還是以身相許了?”
“滾蛋!許個(gè)屁?。 碧熨n怒道,“別光顧著說我,你倒是說說自己,你跟晴兒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天佑一頭霧水道。
天賜笑道:“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倆都睡到一塊了,還說沒什么?”
天佑大驚,忙道:“天地良心,我那是為了救她,結(jié)果……我也中毒了,我有什么辦法?”
“哦?”天賜不懷好意道,“既然中毒了,怎么還這么精神?你的毒是怎么解的?”
天佑一頭霧水,摸著腦袋,也疑惑不解。
天賜大笑道:“你不知道吧,我卻一清二楚?!碧熨n娓娓道來,添枝加葉,驚得天佑臉紅心跳,一時(shí)方寸大亂。見他慌了神,天賜斜坐桌旁,端茶輕抿,露出一抹笑意。
這時(shí)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接著傳來晴兒的呼聲:“公子!”
天賜眉頭一挑,笑道:“你的救命恩人來了,你還不快去開門?”
天佑扭扭捏捏,不情愿前去開門,抬眼望見晴兒閃躲的眼神,也面露尷尬,笑道:“晴兒,怎么了?”
晴兒愁眉苦臉道:“姐姐肝腸寸斷,正借酒消愁,我擔(dān)心她喝壞了身子,想請?zhí)熨n公子前去勸勸,不知道公子肯不肯?”
天佑大喜,回頭笑道:“當(dāng)然肯了,為什么不肯?師兄,你的救命恩人有事,你不能見死不救吧?”
天賜眉頭緊皺,無奈前往。來到婉瑩房外,定睛望去,昏暗燈燭下,佳人舉杯自飲,落寞中帶著幾分哀愁。絲發(fā)凌亂,藕臂外露,面色潮紅。一杯飲罷,端起青瓷酒壺繼續(xù)自斟自酌。
晴兒趕緊疾步入內(nèi),一把攥住酒壺,苦勸道:“姐姐別喝了,傷身體啊!關(guān)師父的話你都忘了嗎?”
婉瑩瞪了她一眼,嗔道:“你懂什么?下去!”
晴兒不得不縮回了手,回頭急道:“公子,進(jìn)來?。 ?p> 婉瑩余光一瞥,苦笑道:“你為什么不進(jìn)來陪我喝酒?”
天賜嘆息道:“自斟自酌不如觥籌交錯(cuò),孤芳自賞不如月下成雙,在下愿意為姑娘斟酒,陪姑娘一醉方休!”
見他雙手接酒,婉瑩一手托腮,笑道:“好!特別好!”
晴兒一頭霧水,見天賜眼神暗遞,只好先行告退。
婉瑩靜靜望著天賜斟酒,不覺露出一絲淺笑。
天賜端酒奉上,苦笑道:“在下酒量有限,望姑娘莫怪!人生苦短,當(dāng)及時(shí)行樂,我敬姑娘一杯!”一盅下肚,只覺一股熱氣直沖頭頂,忙咂舌道:“好烈的酒!”
婉瑩似笑非笑,端起酒盅邊飲邊道:“既然酒量不好,何必陪我飲酒?你坐著陪我說說話就行,我可以自斟自酌?!?p> “姑娘可以自斟自酌,我卻不忍姑娘孤芳自賞?!?p> 婉瑩笑道:“哦,你打算做什么咧?”
天賜端起酒壺,苦笑道:“舍命陪姑娘!如果姑娘想繼續(xù),在下一定奉陪!”
望著天賜堅(jiān)毅的眼神,婉瑩玉手搖晃,手中杯盞在半空搖曳,突然玉指松開,酒盅跌落,濺了她一臉。
天賜大驚,慌忙掏出蝴蝶手帕幫她擦拭。
婉瑩眉頭微皺,一把抓住天賜手腕,望著蝴蝶手帕道:“這好像是我的手帕,你什么時(shí)候偷走的?”
天賜一驚,急道:“冤枉啊,這是今夜姑娘給我的,絕不是在下偷得?!?p> 婉瑩面色一寒,不依不饒道:“既然是我給你的,你當(dāng)時(shí)為什么沒有還給我?說,你有什么企圖?”
“這……”天賜心下暗暗叫苦,無奈笑道,“姑娘是天仙下凡,哪怕是手帕都是仙物,在下留著日日膜拜,希望沾點(diǎn)仙氣。”
婉瑩咯咯笑道:“既然你喜歡,就留著吧。幫我倒酒,哦,算了,陪我聊聊天吧!”
天賜尷尬一笑,忙收了手帕。
婉瑩一手托腮,歪著腦袋笑道:“你老實(shí)說,圣尊到底是生還是死?不許撒謊哦!”
天賜無奈道:“我根本不知道師父是生是死,如果你非要問,我只能說恐怕沒有生還的機(jī)會(huì)?!?p> “最后一面呢?他說了什么?”婉瑩眉頭緊皺道。
天賜面色凝重,幽幽道:“那日我正在苦練《神龍功》,師父突然前來,一臉凝重,我已經(jīng)猜出不妙了。”
上官甫穿著紫紗袍,上面繡著神龍,玉帶束腰,金冠束發(fā)。他年約五十出頭,國字臉,劍眉橫挑,一臉金胡。
天賜見上官甫駕臨,急忙跪拜道:“屬下參見圣尊!”
上官甫面露不悅道:“你這麟兒,為師早就告誡你,私下以師徒相稱,不要行大禮,行個(gè)作揖禮就可以了。起來吧。”
上官甫來回踱步,神色極為不安。
天賜早覺察異常,小心翼翼道:“師父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徒兒?”
上官甫沉思半晌,終究搖頭道:“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天道好輪回。老一輩的事還是讓老一輩來解決,你不用摻和。今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替為師照顧好佑兒?!?p> “師父放心,徒兒明白。”
上官甫搓搓手,嘆息道:“將來師父如果不在了,你就去找你的父母吧?!?p> “父母?”天賜驚得目瞪口呆。
“金陵江寧鎮(zhèn)有座梅園,你父母就在梅園?!鄙瞎俑τ挠牡?,“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記住為師的話,切記切記!”沒等天賜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一閃而逝。
天賜正要追問,四周已經(jīng)沒了上官甫身影,只剩余音傳來:“我的命運(yùn)就在于你們的成敗……”
如今回憶往事,歷歷在目。天賜只覺五味雜陳,心中好不難受。
婉瑩皺眉靜聽,早已面色冰寒,幽幽道:“莫非上官圣尊已經(jīng)不在了?奇怪,既然預(yù)感不妙,為什么不未雨綢繆?還是已經(jīng)籌劃了,沒來得及實(shí)施?又或者……把你也當(dāng)成了棋子?”
被她一點(diǎn),天賜陡然想起李正淳曾說過,上官甫在出事前曾秘密召集眾人勤王護(hù)駕。想到這,天賜只覺陣陣寒意襲上心頭,喃喃道:“果然如此,我?guī)煾钙鋵?shí)早就謀劃好了,只是沒來得及實(shí)施。他老人家曾在出事前秘密召集屬下回教,可惜終究遲了一步?!?p> 婉瑩思緒紛飛,不時(shí)搖頭,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上官甫這么聰明的人,豈會(huì)這么輕易被殺?何況就算事情緊急,也沒必要召集眾人回教,畢竟遠(yuǎn)水解不了近火。婉瑩越想越覺得事情蹊蹺,不禁歪著腦袋望著天賜,露出一抹淺笑。
天賜渾然不覺,只是嘆氣道:“我?guī)煾笐?yīng)該不在了,接下來我?guī)熜值芏酥荒芾僳E天涯了!”
婉瑩笑道:“你打算去哪兒?”
天賜搖頭苦笑道:“浮萍漂泊,飄到哪兒就是哪兒吧!”
“難道你不打算去江寧鎮(zhèn)?”
天賜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似笑非笑道:“姑娘怎么這么關(guān)心我的事?”
婉瑩淡然一笑道:“或許我可以幫你順利到達(dá)江寧鎮(zhèn)?!?p> 想起逍遙閣為了救自己早已折損了許多人馬,天賜愧疚難當(dāng)?shù)溃骸肮媚餅榱司仍谙乱呀?jīng)折損太多,在下不敢再勞駕姑娘!何況,神龍教絕不會(huì)善罷甘休,繼續(xù)糾纏下去,還會(huì)有更多的人要賠上性命。在下心有不忍,還望姑娘三思!”
婉瑩眉頭緊皺,凄笑道:“為了救你,我搭進(jìn)去兩條人命,結(jié)果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p> 天賜深感愧疚,正色道:“多謝姑娘幾番仗義出手,在下無以為報(bào),愿將《燃燈訣》傾囊相授,稍稍彌補(bǔ)姑娘!”
婉瑩鳳目大張,吃驚地望著天賜,似乎不敢相信。
天賜淡然一笑,輕聲誦讀口訣。
婉瑩雖然對武學(xué)沒什么興趣,但對《燃燈訣》頗有興致,仔細(xì)聆聽,默默記誦。這《燃燈訣》既不像招式武學(xué),又不像經(jīng)絡(luò)武學(xué),更像是頓悟武學(xué)。等天賜誦讀完畢,婉瑩也已經(jīng)全部記下,甚至倒背如流。她天資超群,只要感興趣的東西,往往能一蹴而就。
天賜關(guān)切道:“記下了嗎?要不我再背一遍?”
婉瑩笑上眉梢道:“不必,早已倒背如流。你難道不怕我把你武功秘密泄露出去嗎?”
“哈哈,”天賜大笑道,“人與人講究緣分,武功也是如此,姑娘如果能練成神功,就說明姑娘與這武功有緣。”
婉瑩大為詫異,細(xì)細(xì)盯著天賜,只覺頗為異類。二人四目相對,雖然都默然不語,卻絲毫沒有尷尬之情。
此時(shí)外面雷聲隆隆,烏云早已遮住明月。
“要下雨了,”婉瑩喃喃道,“看來今夜注定難以成眠,陪我說說話吧!”
天賜托著下顎,靜靜望向窗外,淡然一笑道:“只要人在,無懼風(fēng)雨!”
婉瑩也手托粉腮,靜靜望著窗外,笑上眉梢道:“人若平安,便是晴天!”
二人相視一笑,齊齊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