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琉璃二人剛奔入閣內(nèi),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見卞城王凌尚香半裸上身,身上扎了許多銀針。旁邊圣尉衛(wèi)青山銀針在手,面寒如鐵,圣尉韓文信坐在椅子上,也神色凝重,雙手不住交叉。
見圣御郭嘉佑領著紫琉璃闖入閣內(nèi),韓文信陡然起身,面色一變道:“你們怎么闖進來了?出去!”
郭嘉佑驚慌退到閣外,紫琉璃卻不肯離去,怒道:“你們在做什么?你們對姑母做了什么?”
韓文信冷冷道:“卞城王似乎被人控制住了,昨夜險些傷了圣尊?!?p> “傷了圣尊?”紫琉璃滿臉狐疑道,“貴教圣尊對我姑母做了什么?她為什么要傷圣尊?”
“紫大小姐是一無所知,還是故作不知?”韓文信冷眼一瞥道,“有人給她下了毒蟲,企圖讓她毒殺圣尊。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司天閣,圣尊險些喪命。”
“毒蟲?”紫琉璃半信半疑道,“我憑什么相信你們?”
“紫大小姐若不信,就請一同留下做個見證人!”韓文信面寒如霜道。
紫琉璃雙臂抱胸,冷眼盯著二人。
衛(wèi)青山緩緩御出玲瓏丹,運氣施法,逐漸逼出余毒。接著收了銀針,捋須笑道:“韓圣尉,她的余毒已清,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要趕回去向圣尊復命,先走一步?!?p> 韓文信親自相送,再度入殿時,紫琉璃已經(jīng)幫凌尚香穿好衣裳。
凌尚香緩緩吐故納新,幽幽道:“大小姐,我沒事了。”
“姑母,到底怎么回事?”紫琉璃驚道。
韓文信招手示意,郭嘉佑忙疾步近前,他小聲吩咐道:“教中有圣童、圣女坐鎮(zhèn),應該無礙,你派人通知蕭圣督、彭圣督,嚴密監(jiān)視山下動向,以免有人趁機作亂?!?p> 這時凌尚香起身道謝,面露歉意道:“妾身給圣尉添麻煩了!”
“唉,”韓文信抬手示坐,面色凝重道,“當初留下卞城王,我是出于一番好意。沒想到昨晚有人利用毒術指揮卞城王偷襲圣尊,若不是熏香被及時撲滅,圣尊非死即傷。卞城王好好回憶回憶,是什么人在暗中指使你?”
紫琉璃面色一變道:“韓圣尉想暗示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表n文信漫不經(jīng)心道,“卞城王是貴教十殿閻王之一,能操縱她的又有幾人?貴教之中擅長毒術之人屈指可數(shù),毒術在卞城王之上的更是寥寥無幾,紫大小姐覺得誰最可疑?”
紫琉璃怒目道:“韓圣尉覺得誰最可疑?”
凌尚香忙勸道:“大小姐,韓圣尉不是這個意思?!?p> “那他是什么意思?”紫琉璃不依不饒道。
“紫大小姐如果一身清白,何必如此激動?”韓文信似笑非笑道。
“韓圣尉!”凌尚香一邊護著紫琉璃,一邊回頭示意。
“姑母,”紫琉璃氣憤道,“你都看到了,他分明是栽贓圣教,栽贓我爹!”
韓文信回身落座,笑而不語。
凌尚香只好柔聲寬慰道:“大小姐誤會了,我相信韓圣尉絕沒有這個意思。之前他們都認為我是受大帝指使,唯有韓圣尉力排眾議,請衛(wèi)圣尉為我祛毒,我想他也不希望挑起神龍教與幽冥教的戰(zhàn)端。”
“姑母,”紫琉璃急道,“你怎么處處維護他?他們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藥?”
凌尚香面露羞愧,低頭不語。
“卞城王說得對,”郭嘉佑疾步入閣,鏗鏘道,“我?guī)煾附^沒有這個意思,請大小姐不要再胡鬧了,否則不僅會連累卞城王,也會連累幽冥大帝!”
紫琉璃一怔,細細沉思,逐漸強壓怒火,臉色稍稍和緩。抬眼望著凌尚香,低聲道:“姑母,你好好想想,之前都接觸過什么人?誰會給你下毒?”
凌尚香輕嘆一聲,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我隱約記得當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房門就被推開了。我以為是韓圣尉他們,便起身朝房外走去,結(jié)果就被人一招封了穴道。后來的事我就不記得了,直到衛(wèi)青山用銀針封穴,我才恢復一絲清醒。”
“一招擒拿?”紫琉璃暗暗震驚。
“卞城王武功不弱,”郭嘉佑喃喃自語道,“除了圣童,恐怕沒有第二人能一招擒了你。”
“還有一人也能,”紫琉璃幽幽道,“就是小主夏婉瑩!”
“依我看未必,”韓文信冷冷道,“幽冥大帝暗藏實力,他的武功應該也能?!?p> “你血口噴人!”紫琉璃怒火再起。
“行了!”韓文信陡然起身道,“無憑無據(jù),妄自猜測毫無意義。若要查出真相,只能請卞城王留下協(xié)助!如果查出事情與幽冥大帝無關,本圣尉必會親自送你下山,決不食言!”
“那不行!”紫琉璃鏗鏘道,“我此行首要的任務就是救出姑母,其次才是議和,怎么可能把姑母留在神龍教?”
“哼!”韓文信冷冷道,“上次幽冥大帝只談議和,只言片語不提卞城王,現(xiàn)在紫大小姐說首要任務是救出卞城王,本圣尉深為懷疑。何況現(xiàn)在操縱卞城王之人還未找出,所有可疑之人都會對她構(gòu)成威脅,為了卞城王安危,本圣尉不能把她交給貴教,望大小姐見諒!”
“你!”紫琉璃跺腳道,“你們敢不放人,幽冥教絕不會善罷甘休!”
“大小姐,”凌尚香寬慰道,“為了兩教議和成功,我愿意留在神龍教配合查案,請大小姐轉(zhuǎn)奏大帝,凌尚香絕不會辱沒幽冥教聲譽。”
“姑母!”紫琉璃急道,“堂堂幽冥教卞城王被扣在神龍教,事情傳開,我爹如何向眾人交代?又如何說服商幫?江湖同道知道了,必會認為幽冥教是屈辱議和,將來我爹如何在武林立足?”
凌尚香暗暗咬唇,沉思許久,突然單膝跪地,拱手道:“請大小姐轉(zhuǎn)奏大帝,屬下請求辭去職位,并脫離圣教,自愿留在龍山配合查案!”
“姑母,你……”紫琉璃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韓文信喜憂參半道:“這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正確的選擇。如果紫大小姐真心想議和,我勸你成全卞城王?!?p> “不行!”紫琉璃怒道,“我爹不會答應,絕不可能答應!”
“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凌尚香幽幽道,“現(xiàn)在大帝身邊有鐘魁使者、孟婆使者,又有陰后使者,已經(jīng)不再需要我了。對大帝來說,我永遠是卞城王,永遠是你的姑母。請大小姐轉(zhuǎn)奏大帝,即便屬下離開幽冥教,也絕不會做出危害幽冥教之事?!?p> 紫琉璃無言以對,咬牙暗恨,回頭怒視著韓文信。
郭嘉佑早瞧出蹊蹺,忙碰了下紫琉璃胳膊,小聲道:“大小姐,圣童還在等著你,該去議和了?!币娝龤獾脺喩眍澏?,郭嘉佑只好抓著她衣袖,朝閣外走去。紫琉璃失魂落魄,不情愿地跟了出去。
望著二人離去,凌尚香黯然嘆氣道:“在幽冥教,大小姐一直待我像親姑母一樣,我本不想傷她的心?!?p> 韓文信拍拍她香肩寬慰道:“你的前半生一直在討好別人,是時候為自己想想了。留在龍山是你新的開始,也必是正確的選擇!”
凌尚香淚中帶笑道:“那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十五年前初見她時,她才五歲,生得乖巧可愛。那時我還不是卞城王,只是一個侍女。因為冥后和中央鬼帝先后去世,教務繁雜,冥帝忙著籌辦后事,無暇照顧她,便委托我照料她。冥帝對我有恩,我一直把他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手把手教她習武、用藥、施毒……琉璃越長越大,我的職位也越來越高,與冥帝的關系也越來越遠……自從他成了大帝,就已經(jīng)不再需要我了?,F(xiàn)在琉璃也長大了,我可以放心離開了?!?p> 韓文信邊扶起她,邊幽幽道:“幽冥大帝志向遠大,絕不甘心屈居人下。二十年來,在他的勵精圖治下,幽冥教從彈丸小教逐漸成長為九大教派之一,不僅雄踞北方,而且鯨吞了我圣教不少領地。十年前他改冥帝為幽冥大帝,野心暴露無遺??上?,幽冥教盲目跟隨天魔教打壓神龍教,除了使自己越來越弱,什么都不會得到。這次幽冥教損兵折將,幾乎全部喪命,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大帝再不懸崖勒馬,下一個滅教的可能就是幽冥教!”
“應該不會了,”凌尚香喃喃自語道,“大帝派琉璃來議和,想必是有心求和。韓圣尉,你覺得圣尊會答應嗎?”
“我估計會,”韓文信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何況幽冥教與神龍教并沒有深仇大恨,只是勢力之爭,如果幽冥教肯退出之前侵占的地方,圣尊必會同意議和?!?p> 聽到韓文信的回答,凌尚香暗暗揪心,眉頭微皺。她比誰都了解紫洞微,他絕不是一個肯把吞進嘴里的肥肉吐出來的人。依照紫洞微的性格,他不僅不會退出之前侵占的地方,而且連這次侵占的地方也不會舍棄。凌尚香越想越憂心,忍不住唉聲嘆氣。
這時郭嘉佑二人剛到殿外,紫琉璃突然停下腳步,反手抓著郭嘉佑衣袖,眼眶通紅道:“我想哭,能不能借你肩膀靠下?”
郭嘉佑緩緩閉上眼,屹立如山。靜靜聽著紫琉璃啜泣聲,他心都碎了,卻無能為力。唯有此刻借個肩膀,讓她稍稍感到慰藉。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心神一蕩,趁機拍了拍她香肩,輕聲道:“聚散分合,終難幸免,你該學著堅強些?!边呎f邊遞上手帕,神情關切。
紫琉璃接過手帕,輕輕擦拭,順勢將手帕塞入袖中,淚眼帶笑道:“好了,我沒事了,咱們走吧!”見她負手而去,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郭嘉佑暗暗稱奇,疾步追去。
圣尊殿里,紫琥珀與沐寒月正竊竊私語,天賜與天佑佇立殿門旁也竊竊秘議。
天佑瞅了瞅紫琥珀二人,小聲道:“師兄,我聽說昨晚師父被人偷襲了,你知道這事嗎?”
“什么時候的事?”天賜驚道,“你聽誰說的?”
天佑小心翼翼道:“早上師父把我叫去,親口對我說的。聽說是有人用毒術控制住了那個凌尚香,利用她偷襲師父?!?p> 天賜心里咯噔一下,忙拉著天佑到殿外,急道:“凌尚香是不是圣毒教那個卞城王?她不是一直跟著韓圣尉,怎么會被人利用?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天佑盯著天賜,若有所思道,“會不會是……紫琉璃她們想暗中除掉師父?昨晚師父出事,她們今日就上山議和,還指名道姓要見師父,師兄不覺得奇怪嗎?”
“我覺得琉璃應該不會這么做,”天賜喃喃自語道,“會不會是幽冥大帝?他武功高強,深藏不露,如果他親自出手,倒有可能?!?p> “有可能哦,”天佑漫不經(jīng)心道,“對了,師兄,昨晚你怎么不在房中?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昨晚……”天賜遲疑道,“唉,剛經(jīng)歷大戰(zhàn),我擔心幽靈他們會故技重施,所以沒敢入睡,一直在園外巡視。”
“園外?”天佑疑惑道,“負責園外巡視的不是衛(wèi)圣尉嗎?師兄就沒撞見?”
“沒有!”天賜笑道,“衛(wèi)圣尉行蹤詭秘,想撞見他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上次我與幽靈二人打了半宿,也沒見衛(wèi)圣尉前來支援?!?p> “哦,”天佑若有所思道,“那倒是?!?p> “怎么?”天賜雙臂抱胸,斜睨著天佑道,“你小子盤查我??!”
“哈哈……”天佑嬉笑道,“我哪敢?。课揖褪情e著沒事,隨口一問,師兄別多想!”突然指著遠處驚道:“啊……她們來了!”
天賜定睛望去,只見紫琉璃飄然而至,眼睛通紅,不禁暗暗詫異。瞅了瞅她身旁郭嘉佑,眉頭微皺道:“郭圣御,怎么回事?誰欺負琉璃了?”
“屬下不敢!”郭嘉佑躬身道。
“不關他的事,”紫琉璃強顏笑道,“天賜哥哥,姑母已經(jīng)決定退出幽冥教,留在這里配合你們查案,希望你們能善待她,可以嗎?”
天賜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剛才天佑所說,鏗鏘道:“你放心,只要我在神龍教一天,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p> “多謝哥哥!”紫琉璃淡淡一笑道,“咱們開始議和吧!”
眾人先后入殿,對面落座。
紫琉璃率先道:“幽冥教愿意讓出這次侵占貴教的土地,依舊維持兩教之前的地界。至于損失方面,兩教互有損失,我教損傷更重,雙方應該互不賠償。不知道哥哥以為如何?”
天賜沉思片刻,遲疑難決。想起剛才天佑所說所問,他心下暗道:“師父是被幽冥教的人偷襲,為什么會答應議和?又為什么派我來商討議和之事?偷襲是昨晚在華園發(fā)生的,師父為什么要封鎖消息?又為什么獨獨告訴天佑?剛才天佑的詢問真的是隨口一問嗎?如果不是,難道他們是懷疑……”
想到這,天賜倒吸一口涼氣,幽幽道:“茲事體大,我做不了主,議和之事是一件大事,須圣尊裁決。我會把貴教的意見上奏圣尊,請圣尊定奪!郭圣御,在黃龍宮安置住所,給紫少主和紫大小姐居住。”
“是!”郭嘉佑恭敬道。
紫琉璃二人離去后,天賜負手而立,神色越來越凝重。
突然木圣相上官云領著圣相諸葛封、關山月、圣丞聶凌云、楊耀武、圣使封北海、魏無邪合圍而來,氣勢逼人。
天賜心里咯噔一聲,暗覺不妙,回頭吩咐道:“寒月,去通知小主!師弟,記住,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