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淺坐在鏡子前,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面前的脂粉盒,任由婦人將自己一頭青絲盤起。
其實計劃讓她去代替新娘出嫁這件事她本能是要拒絕的,本來答應(yīng)救人的又不是她,奈何有些人厚顏無恥要挾于她,“懂事徒兒,為師之前傷了元氣還未恢復(fù),此次便只能靠你了,想來……你是不會拒絕的?!?p> 都怪自己多事!心口的憋屈,云淺咬咬牙忍了。
身后傳來一聲贊嘆,“姑娘,你可真美?!?p> 聞言云淺抬頭,看清鏡中的模樣微微一怔。她極少打扮自己,如此精致的妝容也是平生第一次,不由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河神這家伙不干人事,送來的東西倒是極好的,譬如這些香氣怡人并不粗劣的胭脂水粉,譬如這些細致打磨的釵環(huán)首飾,譬如這柔軟順滑的大紅嫁衣……
婦人的閨女在一旁看著云淺,眼中閃過艷羨。
從小村里人便說她長相嬌俏,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便自小也對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河神此次再選新娘挑中了她,她雖恐慌但卻也有一絲竊喜。
可是昨日見到了云淺,沉靜從容的氣質(zhì),臉上未施粉黛,卻也足以叫她黯然失色。
她才知道,她之所以被眾人稱作美人,不過是因為大家都被困在這一方天地間,沒有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真真是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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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白陌漓負手而立,晨曦的微光落在他勝雪白衣之上,仿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老漢陪站在一旁,幾次想開口打破沉默,卻又不知要說什么,無措地搓了搓手。
恰在此時,門從里面被打開了。
白陌漓聞聲,轉(zhuǎn)身看了過去,那一襲紅色嫁衣的女子便這樣直接撞進了他的眼中。
門內(nèi)的女子也抬眸望了過來,她不笑的時候,眼底眉梢都不自覺地透出幾分清冷。
如墨青絲被綰成了發(fā)髻,發(fā)間一支鳳釵,其上鳳凰展翅欲飛,頂端又垂下幾縷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風(fēng)拂過,撩動女子耳鬢的碎發(fā),精致的耳垂墜著一對鮮紅的瑪瑙耳墜,一貫不施粉黛的臉上輕擦了些粉色胭脂,更襯得她面若桃花燦若朝霞。
冷艷與嬌媚揉合在一起,宛如碧波池中生長而出的紅蓮。
大紅的嫁衣在云淺身后鋪陳開來,腰間玉佩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佩環(huán)叮當(dāng)間,她已經(jīng)走到了白陌漓面前。
白陌漓卻在兀自出神。
云淺微微挑了挑眉,湊近了幾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師父?”
白陌漓眸光閃了閃,似如夢初醒一般,垂下眼簾倉惶地避開了云淺探尋的目光,“都準(zhǔn)備好了?”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云淺展開雙臂轉(zhuǎn)了一圈,“嗯,十分妥當(dāng)?!?p> 白陌漓點了點頭,還欲再叮囑幾句,身后卻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阿淺——”
云淺偏頭看去,竟是軒轅宇、柳寧、撒尿君等人。
撒尿君也笑著跟云淺打招呼,柳寧卻在接觸到云淺投過來的視線時,眼神躲閃了幾下轉(zhuǎn)了開去。
云淺的眸子驀然一黯,面色卻未改,問道:“你們怎么在這?”
“河神為禍多時,已有數(shù)名女子下落不明,如若不加干涉,早晚會引起恐慌?!避庌@宇沉聲道。
“那你來此做什么?你又不會法術(shù),遇到妖怪連自保都困難,已經(jīng)身為國君,不顧自身安危也是失職?!痹茰\斥道。
軒轅宇聽了這些話卻格外高興,“阿淺,你是在關(guān)心我嗎?”
甫見云淺轉(zhuǎn)冷的眸子,軒轅宇立刻收了笑,“先前到城里正好聽到眾人在討論此事,說是已有仙者前去,描述的衣著形容都同你很像,便尋了過來……”說到最后,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垂下眼,偶爾可憐巴巴地抬眸瞅她一眼。
聽著兩人旁若無人的交流,柳寧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見了。
小徒弟與其他男人不經(jīng)意的親近使得白陌漓微微蹙起了眉,面色不豫地轉(zhuǎn)過身看向來人。
先前有白陌漓身形遮擋,軒轅宇并未看清云淺的穿著,此刻白陌漓轉(zhuǎn)身,他才發(fā)現(xiàn)云淺穿了一身紅色嫁衣,眼底劃過一抹驚艷。
有多少次,他幻想著心愛的女子能身穿嫁衣站在他的面前……
但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看向白陌漓的眼里十分不善,軒轅宇冷冷出聲質(zhì)問,“仙尊讓阿淺穿成這樣,是要以阿淺為餌誘出那妖怪?且不說那妖怪實力如何,仙尊作為阿淺的師父,屢次將阿淺置于危險的境地,難道不是為人師的失職?”
白陌漓對上軒轅宇的視線,目光淡漠,眼底卻似帶了雪山之巔的風(fēng)雪般冷得刺骨,“本尊既是小淺的師父,自會護她周全,倒是皇帝陛下,是以何身份在此質(zhì)問本尊?”
軒轅宇被噎了一下——確實,他與云淺的關(guān)系充其量不過是故友,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云淺的師父,也是云淺的……心悅之人……
可這樣他才更不甘,憑什么他放在心尖上珍惜愛護的人,在別人眼里卻如此不被重視!
軒轅宇倔脾氣上來了,走上前來抓住云淺的手,打定了主意要帶她走,只是才走出了幾步,便再無法往前分毫。
回頭一看,只見白陌漓已拉住了云淺的另一只手。
軒轅宇怕傷了云淺不敢用力,只能怒聲道:“還請仙尊放開她!”
白陌漓分寸不讓,“這句話,應(yīng)該由本尊來說,皇帝陛下——請自重——”
風(fēng)驟急,吹得衣袍獵獵作響,塵沙飛揚,他冷怒的面容卻愈發(fā)清晰,握著云淺手腕的那只手上潔白的光芒逐漸匯聚流轉(zhuǎn)……
云淺眉梢微蹙,驀地甩開了軒轅宇的手,“鬧夠了沒?”
“阿淺——”軒轅宇急急上前,卻被淡紫色的靈力推著又后退了幾步,而另一只被白陌漓抓著的手,卻突然一個反轉(zhuǎn)牽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貼,她手上的溫度透過肌膚熨燙在他的心上,一瞬間將他心底的怒意悉數(shù)瓦解。
白陌漓一怔,沉默地看著云淺。
云淺見白陌漓收起了靈力,這才輕輕松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軒轅宇,“假扮新娘這件事是我自愿的,你也應(yīng)該清楚的,若非是我自己的意思,無人能強迫得了我,所以,你的指責(zé)好沒有道理?!?p> “阿淺……”軒轅宇還想再說什么,卻被云淺打斷,“皇帝陛下,今夜對付河神還有諸多事情需要準(zhǔn)備,若陛下不是來幫忙的,那就請離得遠一些?!?p> 軒轅宇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如此反復(fù)多次,最終再未開口,卻也固執(zhí)地不肯離去。
而在一邊的主人家在知道了幾人的身份之后,更是緊張得不知所措。
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在一個陰暗的陽光無法普及的角落,有一雙陰冷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