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安風的時候,安風正在練稿。
這間教室里只聚集了10來個學生。他們都是才藝比賽的主持人。
其實與其說主持人,不如說是明星備選人。
噢,林佳音也在。
我扒在離他最近的窗口,靜靜望著他。就像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那樣。
少年清澈溫柔的嗓音讓稿子上生硬的字體都靈動起來,這個嗓音曾無數(shù)次叫過我名字,也出現(xiàn)過我夢里。
見與不見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里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里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里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倉央嘉措的詞在他口中吐出,像告白一樣。
突然想起一個一句最近很火的話:“以性感性感為槍,八倍鏡定情,擊中了妹妹的心臟?!?p> 結合實際就是“以帥氣為槍,詩詞定情,擊中了我白云朵的心臟?!?p> 撲動撲動love。
一個中年女人突然靠近安風,從這個角度,我只能看到那女人的背影,她把手上的稿子遞給他。
“不錯,不錯,那你念念這一首詩。”
安風接過稿愣了一下,隨即開口。
“假如我變了一朵金色花,只是為了好玩,長在那棵樹的高枝上,笑哈哈地在風中搖擺,又在新生的樹葉上跳舞,媽媽,你會認識我么?……”
“停停停!”那個中年女人打斷了他。
“怎么剛才讀那首詩讀的好好的,讀這首詩卻一點感情都沒有呢,特別是叫“媽媽”的時候,怎么跟叫人名一樣?”
安風又讀了一遍。又被叫停。
“安風音色很好,注意感情呀!”
再來一遍,依舊是沒有讀出感情。那中年女人有點不耐煩了。
“安風,你怎么回事?想想你對你母親的感情,再讀一遍!”
安風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稿子,把稿子遞了過去。
“老師,這首給別人讀吧,我沒有母親,不知道那種感覺?!?p> “對不起,對不起,你還是念那一段吧?!?p> “嗯?!?p> 我在窗外聽著很不是滋味,很想沖進去抱住他,但是看著安風一臉風輕云淡的樣子,可能他對他的母親真沒有什么感情吧,就像我對那女人一樣沒有任何感情。
“同學!”
“喔槽!”我嚇得大退一步,臟話反射性的從嘴里飆出。
窗戶上突然出現(xiàn)一只手著實把我嚇一跳。
“同學,沒有事不要來打擾我們練稿!”
我定睛一看,是剛才那個中年女人。
她年齡有些大,頭發(fā)自由散開到肩,古板的面孔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在這個俊男亮女集結的演練室她應該是相貌最不起眼的一個,卻最先發(fā)了話。
這女人應該是學校外聘的老師,聽說是顧燃的恩師,這次把她請來是為了讓顧燃來這里感到家的親切。
啊呸!不就是一個娘娘腔小鮮肉么?害得我家安風忙活這么久。我都天天見不到他,害得我長期把這份相思之苦埋藏在心里,不管在夢外夢里都是他,都是你們惹的禍??!
有些人表面平靜,內心早已風起云涌。
“老師您教的太棒了,我在一樓下面都聽到了想過來學學,我站在外邊學也行?!蔽耀I媚的笑著,形象像極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日本頭子旁邊的偽軍。
其實我當時內心的獨白是這樣的:不就是靠顧燃火的么,剛才一直讓我家安風練不適合他的詩,還說他讀得沒感情?呸,去你奶奶個腿。
由于職業(yè)習慣,她上下端詳了我一遍,支起下巴。點了點頭。
“看著長得不錯?!边M來讓我聽聽嗓音。
我手足無措走進來。
同學中已經(jīng)有了議論聲。
“是白云朵額”
“又沖著安風來的”
安風的目光也望向我,我不自覺挺了挺胸,展現(xiàn)我女人的魅力。
“來練個聲。”
“什么?”
“練聲不會么?”
“會會會”不就是瞎叫么,我扯起嗓子:“啊—啊—啊啊??!”
喊完以后,空氣足足安靜了一秒。
那個老師的表情從還可以到不屑,再轉到嫌棄。
她翹起蘭花指,仿佛我的聲音配不上我的外貌,開始數(shù)落我:
“你聲音怎么這么粗獷,跟男人似的,平時說話沒少大吼大叫吧,把嗓子折騰的喔。”
人群轟然而笑。
她又接著說:“這拯救嗓子需要時間很長,比賽要開始了,老師可沒太多時間教你呢?!?p> 我日,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哪涼快哪呆著去么?
作為學生界被稱為巫婆一樣的人物怎么能這么輕易被羞辱,況且安風還在這看著我呢。
我朝安風那邊瞅了一眼,正準備懟回去。
卻被安風攔住。
“云朵,你先出去?!?p> “噢,好的?!蔽彝肆顺鋈?,因為同學像看熱鬧似的望著我。
“果然白云朵聽安風的話?!?p> “這下她丟臉丟大發(fā)了,哈哈?!?p> 我其實不覺得丟臉,只是覺得傷心,我站在外面的走廊里,頭低下看著自己的腳尖,像個犯錯的孩子。
“白云朵,你來做什么。”安風這時候已經(jīng)走了出來。他穿著松松垮垮的校服,俊臉不帶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除非生氣。那他這是氣什么。氣我剛剛給他丟臉了嗎?
我聲音是天生的,平時也沒有人說我的聲音難聽啊。
不管了,還是解釋解釋我早上的事吧。
我看著安風那皺起了遠山眉,心里頭莫名的緊張。
“我……我來解釋……早上……早上揚言他……他……”我吞吞吐吐解釋,越想說清楚,話在嘴里越是打結成一團,像解不開的亂繩。
我暗暗打了自己一巴掌,這是話燙嘴么?
“這不關我事?!卑诧L冷冷的說,看著我的時候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如果你沒有別的事就不要來打擾我?!彼f道,眉頭皺得更緊了。
安風皺眉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兇,這一點與我很像,也是我最引以為豪的事情。
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是懵懵懂懂的問。
“為什么?”
我們之間的空氣沉靜了一秒。
他終于開了口:
“因為我討厭你?!?p> 教室里哄堂大笑,沒有抑揚頓挫的朗讀聲,全是看熱鬧的人。
我耳朵嗡嗡的響。盯著安風進入教室的背影,平生第一次產生了羞恥感。
我終于還是被他討厭了。
蔣小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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