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睔w海瀾干脆應(yīng)道。
息炾仿佛若有所思,抬起的一雙墨眸,恍惚間帶了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思緒。
“此道無可歸,滄海是盡頭?!睔w?!鴮?shí)有許多年不曾聽聞此姓了。
當(dāng)年的盛景,早已作古。歸海,《九州記事》上都抹去的一族,竟還有后人留存,這一趟來得倒不算太虧。
他百年不出關(guān),每逢出關(guān)便逢趣事。想到此處,他眼中浮出興味:
“瀾?”
“晝消積雪,夜涌狂瀾?!睔w海瀾面無表情地解他所惑。
只聽聞她道出前四字,息炾已了然于心。
晝消積雪,夜涌狂瀾。
本該覆滅的歸海一族竟是暗里積攢多年,只待此刻爆發(fā)。姓歸海,名曰瀾;想來是王族無誤。
他垂眸,腦中漸漸浮現(xiàn)塵封已久的往事人間。
他與歸海王族貌似有些淵源。約莫是五六百年前的事了。那時的青洲雪嶺,國號元啟,疆土之闊大,占了九州七成。國都遠(yuǎn)在在中洲,稱作上京,國服遼闊,子民富裕兵強(qiáng)馬壯,更兼之奇人異士多不勝數(shù),人才濟(jì)濟(jì)。那般的輝煌歲月后世無一可與其比之。
可惜,許是天災(zāi),又或是人禍。一場瘟疫一夕之間將一切都化作浮日的塵土。九州百曉閣還將其從記事中盡數(shù)抹去,不留分毫。
偌大王朝瞬間崩裂,群雄自然四起,于是一齊討伐上京…
殘存下來的王族和子民逃回青洲故土。青洲經(jīng)年飄雪嚴(yán)寒無比,尋常人熬不過三天便死在冰天雪地中,被厚厚一層積雪覆蓋,再難尋尸身。加之地處天險(xiǎn),易守難攻,時隔不久聯(lián)軍便放棄了攻勢,轉(zhuǎn)而爭天下。
逃回來的王族子民一路艱險(xiǎn)萬分,終于回到滄海旁的舊都,卻又發(fā)了瘟疫,去了一半。
他那時正巧訪問完符元老翁歸山,這路上的一切,盡收他眼底。
息炾實(shí)在是個講究隨心的道人,正巧喜好游歷塵世的鴻頡真人行至青洲。
唔,那便由他濟(jì)世好了。
他施施然回了空啼山。
不想?yún)s沒過幾天清凈日子。一個十五六的少年,以血作媒,在他山底下畫了一道陣法祭了結(jié)界。而后使著殘破的冰鎬,一瘸一拐爬上了他的清輝宮,前的曜日臺。
彼時他正在拙知殿燃著從符元老翁出順來的奇楠香。
老翁親手加制的香果然極品。他沐著沉香,悠悠地侯著那少年。
一等便是一個日夜,那少年一身殘破地爬上了曜日臺。
縱是疲憊不堪,一雙雋目也泛著勢在必得的寒芒。
他瞧見他姿容不禁一滯,片刻后才回神恭敬地伏身:
“青洲皇族歸海穹參見息炾仙君!”
聲音倒是洪亮,息炾挑眉。
歸海穹等候幾分,見他不作答,便起身端坐在他面前。
不卑不亢,帶著渾然的皇族氣度。
他換了只手支頭,問他:
“緣何知曉我此處空啼山?”
“弟子與族人回歸皇都時,途中偶遇一老者。救我族于瘟疫中?!鄙倌暌膊浑[瞞,繼續(xù)道“我身為皇族長子,自然感念,邀請老者回朝。無奈老者拒之。我正愁悶,老者卻道我青洲境內(nèi)自有仙山一座,有大能著居于雪頂清輝宮,正式息炾仙君。
我自然驚喜,于是懇請老者指點(diǎn)我仙山方向,這才見著仙君。若有冒犯,還請仙君莫要計(jì)較”聲音中還帶著濃濃的疲憊,卻不緊不慢地朗聲答上了他。
息炾自是知曉他為何能破陣,定然是那老者交與他的。可問他老者是誰,確是一問三不知,只到黑袍覆身,看不見面容,佝僂著身子,一只手上系了紅繩結(jié),聲音蒼老彰顯年紀(jì)。
莫非是符元老翁。老翁雖是老翁,卻頑皮若孩童,常系紅繩結(jié),也有過幾次喬裝逗弄人。他與他于青洲邊境分道,怕是又折返了回去。
他所施結(jié)界不過普通修為。這少年雖無甚靈力,一身皇族血倒純凈,破了也不算怪事。
息炾著實(shí)懶怠隨意,是個極看心情處世的人。
是以歸海穹的一番說辭,他自然懶得細(xì)細(xì)思索。
“既是如此,你所求為何?”他抬眸,墨韻流轉(zhuǎn)飽含氣勢的眸子凝住歸海穹。
歸海穹饒是皇族,卻也不曾見過這般渾然天成的威壓。
他微微頷首,堅(jiān)定無比:
“只求君上救我一族于水火,我代歸海皇族起誓,闔族愿世世代代供奉君上!尊君上為平肩王!享香火不盡!”
……他沉默片刻。
唔,到底是幫了他的。予了一罐丹藥,一座六扇琉璃燈作了法器。人間虛名不為他納罕,只不過那少年堅(jiān)決地不同尋常,非要他簽了陣法將他供奉。
他不耐,拂手破出一滴血刺入他額見,哄他是作了約定。
少年這才一瘸一拐地爬下了山。他終于得以清閑。
此后數(shù)百年再不曾聽聞什么消息。他便以為歸海一族隨著時光遠(yuǎn)去了。
不想五百年去了,竟在此重見。
想來當(dāng)年的丹藥法器也有些作用。
眼前這歸海瀾情狀,倒是同她祖上有些相似。年紀(jì)輕輕俱透露出一股狠勁。
他興味,不禁打量起她。
歸海瀾被他明晃晃地瞧,一向冷然的面容微微龜裂。
方才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低頭沉思良久。她竭力不發(fā)出聲響,環(huán)視周圍,欲要尋找一條出路。
她與息炾間之隔了半丈遠(yuǎn)。周身境地一個圓形,只得兩丈左右大小。四周散發(fā)著隱隱的光芒,不大卻也能將人照明清楚。浮上
可惜,整個空間恍如渾然天成的球,她目光觸及之處找不出一絲裂痕。
想起何修之計(jì)無失一幫屬下,她隱隱頭痛。也不知她進(jìn)入此地后他們?nèi)绾巍K强谛?,?yīng)當(dāng)是看見了吧。
她不禁心內(nèi)嘆息,明若烈火卻又淡若飄雪的臉上,浮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頹色。
驀地想起眼前人,她正回眸,卻恰巧與他興味的眼對上。
自她十二歲出了苦寒之獄,再無人敢這般瞧她。
她心頭浮上陰郁,并著那股遙久的恨意。
垂眸,撫平心緒。
看她已久的息炾心下淡淡。
驀地,她眼中寒光大盛。對面息炾神色也忽而肅殺。
二人雙雙繃緊了身體——一股強(qiáng)烈的震意狠狠襲來,九重塔仿佛地震似的,劇烈搖晃,歸海瀾本就身負(fù)重傷無法支撐,即便用手護(hù)著,激烈的碰撞依然撞上后腦,再次暈了過去。
息炾雖有武力,此刻卻被制住無法施展。眼見著歸海瀾再度暈死,被震意狠狠帶向他去。
“砰!”
“唔…”他悶哼一聲,面前歸海瀾已然撞進(jìn)他懷中。
他正要定神,四周突地泛起銀華,愈來愈烈。
極快的,二人一同被銀華吞噬。
山野澗
以前就有的淵源啦 那滴血是有作用滴,九重塔搖晃肯定是不是自然現(xiàn)象,這個時候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jīng)有點(diǎn)苗頭出來啦 之后會交代計(jì)無失等人在阿瀾遇事之后的一系列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