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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山河與你作聘

12.紅鸞星動,以身相許(4000)

我將山河與你作聘 山野澗 4096 2019-10-30 19:10:10

  靜謐的夜空中時不時有飛鳥撲過。偶爾傳來動物的窸窣聲,一方巖洞下燃?xì)獾挠挠幕鸸馇娜粚⒁黄股樟痢?p>  息炾摸得歸海瀾額上滾燙時已是日暮了。天際顯出一片暗色,黑云默默蓋住光亮,沒有火折子之類的物件照明,兩人的處境分外困難。

  加之燒地沒了半分意識的她。息炾見她如此,割下一段袍領(lǐng)去了來時的溪水邊,將領(lǐng)子浸濕敷上她額間。

  環(huán)顧四周,皆是泥土細(xì)石,顯然不是個休息養(yǎng)病的好地方。

  他心下思索。此處有溪水潺潺流下,并著石子和些許碎石樹木蒼天林中有霧氣繚繞。當(dāng)是片山谷。順著上流走,應(yīng)有洞穴。

  于是背起歸海瀾便朝上游走去。

  夕陽徹底落下時,他找到了一方山石。幾塊巨石交錯擺弄出一個不大不小有著遮蔽的角落,可勉強(qiáng)叫作巖洞。

  息炾穩(wěn)穩(wěn)放下歸海瀾,將她放置于一塊平坦些的巖石上,姑且算個石床。他脫下中衣,鋪在另一邊,再將她移到上頭。轉(zhuǎn)身出去扯了幾把芭蕉葉,剩了溪水喂與她。

  他扶起她,闊大的芭蕉葉被他折成細(xì)小的一卷,溪水順著卷筒不急不慢地流向她干裂的唇。

  這唇不薄不厚長得極順眼,也閉得極緊。

  喂不進(jìn)去。

  他一嘆。右手有力地一捏她雙頰迫使唇開,左手精準(zhǔn)的將水灌入。

  “咳……”她悶悶出聲。這水灌得急了些,她又傷病交加,喝的極費力,不住被嗆。

  他放慢了速度,待她喝完一股才喂另一股。

  想來是真的渴了,她咕咚咕咚地一連喝了三葉水。

  息炾聽著她的咕咚咕咚聲,竟覺著相當(dāng)順耳安逸。他不禁摸了摸她的頭頂。心下卻不曾疑惑——以他的性子,尋常早將人丟下自己走了,偏偏今日怪異舉動頻頻。

  她的發(fā)很軟順,和性子相反。一頭烏發(fā)乖乖地由他玩耍,側(cè)首露出右耳一只色澤平淡無奇的藍(lán)色耳墜子,襯得她面容更潮紅。幾縷發(fā)被他時而扎出一個兔子,時而編出一只繩網(wǎng),這般幼稚的游戲他玩的不亦樂乎。若是讓惠思等一干人瞧見,定要驚愕地下巴盡數(shù)掉下來。一晃半個時辰過去,待玩夠了,他這才出了洞。

  手中握著從歸海瀾那處順來的短刃,他極隨意地向不遠(yuǎn)處一擲——獸鳴不止。

  息炾悠悠上前,拂開雜草,目光所及之處赫然倒著一只碩大的野豬,恐有近兩百斤。野豬頭上滋滋流著血,染紅一片草地。他極小心地揪著豬耳的一角,將頭搬開。頭下血跡里銀光微閃,他拾起,明晃晃的是那把短刃。

  方才從溪下就跟著他許久,顯出兇惡的垂涎之色。既然如此沒見識,便大發(fā)慈悲將它吃了。也好叫它知道并非活物都能隨意覬覦。他面色冷冷。

  不過隨意似的一擊短刃,那野豬堅實的頭骨便被整個貫穿。

  而短刃,毫無磨損。

  不管是靈力還是內(nèi)力,都磅礴浩然無比。

  他施施然拽著野豬回了巖洞。撿幾把樹枝,鉆上一鉆燃?xì)馍象艋?。雖是不染世俗庶務(wù)久已,一番動作卻半點不生疏,全然不像個隱世的仙人做派。

  野豬肉被烤的滋滋作響,肉香撲鼻。他坐在歸海瀾身邊撐腮,邊懶懶地烤著豬肉邊凝視著她面容。

  他在回想之前的莫名心悸。

  自他修道隱世,再沒有什么事能牽引地他那般。只她一張華光流轉(zhuǎn)的面容,便叫他這樣子悸動。

  誠然那一刻她著實好看地緊。但他也不至于如此罷。

  他活了這樣久,見過的美人太多,多如過江之鯽。最后都是紅顏枯骨,隨著時間流逝一并消失不見。

  雖說她這樣貌也是他生平見過的美人里頂尖的,但,是否還是過了些?

  他有些不懂。好看的眉緊緊地皺起。

  他抬頭望天,今日倒是奇怪,星月全無,只南方幽幽掛著一顆星宿,散著微弱的紅光,不仔細(xì)瞧上半天難得看見。

  這是…?

  他默默在心里擺開六十四掛,掐指算了起來。

  不怪他稀奇擺卦,這顆星宿他活了多久便多久不曾見過。

  算畢,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歸海瀾。

  他一向算不出卦象的命格里,此時正明晃晃地寫著“九州紀(jì)事三千六百一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紅鸞震動?!?p>  五月二十一…正是今日。

  這病兮兮的凡人,竟使他紅鸞星動。

  想來是天上星宿看不下去他多年如一日沒有道侶,是以隨便派發(fā)一個。

  他又沉思半晌。

  唔,約莫是了。濁音有道侶,鴻頡有紅顏知己,就連飛上九重天的符元老翁也曾有過一個曖昧對象,不過因飲食習(xí)慣不合而分了手。

  只得他一直獨身。雖說他不覺著獨身沒什么不好,但有個道侶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從前的息炾最是厭煩鶯鶯燕燕,許多女修追逐他上百年都無結(jié)果,她們不怕他冷臉?biāo)矐械邮?,以至騷擾人數(shù)太多,他被擾地不耐直接去了苦寒境的空啼山閉關(guān)。往后百年叨擾他的女修才漸漸減少。他終于落得清凈。

  卻不曾想有一天也需要個道侶了。

  若是她當(dāng)?shù)纻H,喔,倒也不大反感。只不過,有那么些難以接受么…道法三千,術(shù)法眾多。將來大約也可修一修那合歡道。據(jù)濁音說促進(jìn)身心健康很是有用?;叵霂状我娝?,他俱是面色紅潤,身形矯健。

  順帶延年益壽,也好。

  他于是心下有了決斷。

  轉(zhuǎn)眼看石床上的歸海瀾,面色顯出一股奇異來。

  尚在病中的歸海瀾絲毫不知被選做了道侶。當(dāng)然不管她知不知曉,都不會同意。

  息炾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他瞇眼看她,眼中幽幽。

  雖然卦象顯示她是他紅鸞星。

  他衡量利弊一番也不覺有甚大礙。

  但這小丫頭是個凡人,還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凡人。

  既然他選定了她作道侶,那么,興許是要遵循些凡間禮數(shù)諸如上門提親送上聘禮云云。

  可觀她今日作態(tài),似乎對他有些厭煩。喔,這初始印象就如此之差,倒是不大好辦。

  幸得她此時病弱,他無微不至地貼身照顧一番,即便不至于叫她感激涕零,也能以救命之恩必當(dāng)以身相許之類的千古名言來壓她一壓。

  唔,這計策可行。他心底贊許。手下便立刻開始行動,將相里瀾裹身的袍子解開,露出貼身里衣。

  她的衣物被水浸泡地全濕,將他干松的袍子染的水漬斑斑。里衣更濕,卻被炙熱的體溫烘地潮暖。

  本該雪白的衣服上許多血花散開,將白衣染的鮮紅。好在她用了草藥將血止住,不然流到現(xiàn)在合該是具干尸了。

  息炾用內(nèi)里烘干她身上衣服,將里衣解開,此時的床上人上半身只胸口緊緊裹著嚴(yán)實的一層白麻布束胸。怕是勒得慌。他于是伸手上前,好好地將束胸理了一理。果然,眼前人的呼吸霎時舒暢了些。再看下身里褲,映出極多血跡,大小腿上定是遍布著的口子。他略略思索,既是要成夫妻的,那么看上一看也無妨。何況是為了救她。于是淡定地褪了長褲,只留褻褲在她身上。隨后悠悠摸出集寶囊,掏出一顆丹藥,捏碎了合著水調(diào)勻,揭開那些礙眼的金狗毛蕨草將丹藥水涂抹在傷口上,不過片刻那一身傷口俱是復(fù)原了七七八八。

  歸海瀾明顯好受了些,緊皺的眉頭松了松,臉上顯出安寧的神色來。烏發(fā)垂落在雪白的身上,幽幽火光照映她身子,再難看出平日的肅殺之氣,眉宇間英氣也淡了,整個人分外明美。

  息炾瞧她這幅模樣,覺著自己眼光實在不錯。

  俯首看向手上衣物,血跡泥土交織,再穿下來病情莫不是要加深了去。他褪下自己的中衣,將她好好裹住。方才給她批的外袍雖也臟污了些,但還能勉強(qiáng)做個被子。

  抬手,臟污里衣直直被扔進(jìn)了火堆?;鸸饣瘟嘶危瑢⒇i肉烤的更香。

  他拿起之前剝下洗凈的野豬皮,架在火邊一同烤了起來。由他內(nèi)里加持并著火勢,豬皮中的血水很快飄散,只是味道著實不好聞。他復(fù)掏出一顆丹藥,修長手指輕輕碾碎了撒在皮上,登時便沒了難聞的腥膻味,只余一股蓮花的清寒香氣。息炾折回石床邊,穩(wěn)穩(wěn)抱起歸海瀾,將豬皮墊在她身下。

  有這厚實的軟皮墊著,也不會太硌著她。眼下夜深,山谷中的野獸俱都回了窩,身側(cè)人病重需照看,只好如此將就將就。明日再去尋些皮毛厚實的打了做被褥衣衫。

  誰曾想飄逸出塵風(fēng)采卓越冷性冷情的息炾仙君這一遭下山便作了極盡職的姆媽,坐也思量,臥也思量。連他自個都不曾察覺,反倒做的相當(dāng)順手。全不想若是熟悉他的人見著,此刻定會驚嚇得六神無主九九歸了一。

  烤的部分豬肉能入口了,他扯下來用芭蕉葉包好,等著明日她醒了食用。沒了靈澤,繞是他也有些疲乏。于是脫下鞋襪掀開外袍睡在了歸海瀾外側(cè)。甫一躺下,靠著她燒的灼燙的身子,竟不知為何胸口滿脹,有些許酸軟,很快便入了眠。

  燃燒的枝丫時不時發(fā)出噼啪聲,一片柔和的光將他們從黑夜中剔除。

  一雙絕色靜靜相依,分外和諧。

  此情雖不到濃時,卻已然千繾綣,萬纏綿。

  息炾入了千百年來的第一回夢。

  模糊不清卻又分明無比。

  他仿若僅是一個看客,又仿若夢中人。

  和他前刻靠著樹木打盹,卻突然陷進(jìn)迷霧中的感覺極相似。

  夢中的他身著一身銀華流轉(zhuǎn)的華服在高高云巔,好像入魔般震怒。他苦苦追尋著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卻總是抓不到。

  上九天下黃泉,他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循環(huán)著。直到一陣霧氣來臨,他才微不可查地輕嘆一口氣,擺脫了夢境。

  這廂的歸海瀾,也入了夢。夢里也是模糊又清晰,她赤著足,了無意識地奔跑,身后是一頭面貌恐怖無比的頂天巨獸,狠狠朝她伸出巨爪破開她皮肉,吞噬她生氣。她渾身浴血,卻不能停留半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眩暈襲來才脫離出去。復(fù)地,腦中又浮現(xiàn)幼時教導(dǎo)她的臉上那蒙著厚厚一層紗的人,他口中呢喃著她聽不懂的話語,驀地,母皇威嚴(yán)涼薄的面容又與那人交織混合…腦中似是要打架。最后,竟是夢到了那張漫不經(jīng)心的臉。

  高挺的鼻,薄淡的唇,棱角鮮明又不過分的的輪廓…

  這般好看的臉,她只見過一個。

  是…息炾。

  她一驚,夢中悶哼出聲。

  “唔…”歸海瀾無意識地嗚咽。陽光破開霧氣將將照到她身上。身上煙青色的織錦袍子折射出淡淡光澤來。

  此時已是日上竿頭。

  息炾稍稍捋起衣袖,露出白玉般的手臂,掬一捧溪水略略凈了面。清溪映日泛起波光粼粼。

  他向上流走幾步,彎腰,翠綠的芭蕉葉盛起一波清水。他捧著葉子不緊不慢地走回巖洞。

  早起時身邊歸海瀾的身體不再灼燙。此時濃密的睫毛微微撲閃。像是快要醒了。

  他將手中葉子折好放在一旁,拿起昨夜烤的野豬肉放在手心,內(nèi)力勻速流轉(zhuǎn),豬肉霎時熱乎起來。

  山谷中漂浮著水汽,一直彌漫到洞口處。

  不多時,身旁響起一聲嗚咽。他平寂的心頓時一鼓。面上卻悠悠然,慢斯條理地轉(zhuǎn)頭看她。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渾身酸軟疼痛,有些不大適應(yīng)此時光線。一個極高大修長的身影一頓,便傾身過來擋住了日光。

  她費力想了想,是息炾。

  他正低頭凝視她。

  初睜的眸子帶了些懵懂,昨日蒼白暈著紅的雙頰此時已恢復(fù)常色,只是那雙唇有些干裂。方才她初初睜眼時的那番模樣,竟讓他有些心軟。

  見她全然清醒了,他拿起一旁的吃食,遞給她。

  她一向無波無動的心正有些無來頭的心慌。見他遞給她兩包芭蕉葉,倒不曾反應(yīng)什么就順手接來。更不曾疑惑他為何只著里衣露出胸膛。她剛醒時一向呆頭呆腦,何況大病一場,身體還很虛弱。她雙手有些無力,聞到一股肉味,歸海瀾心下已了然,微微訝異。只是不懂他,明明是來劈她的,為何還這樣顧著她?不過還是道了聲謝。低頭慢慢吃了起來??谥械娜怆m無甚佐料,倒也算的上可口。

  眼下緊要的就是快些復(fù)原。她凝眉。

  息炾眼中有他不曾察覺的隱約柔色浮動,她倒是不拘小節(jié)。

  

山野澗

斜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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