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忽然就笑起來,笑得整個人如同花枝亂顫一般,顯得甚至有些失態(tài)。
倒讓蘇忌臉色沉下來,聽見她說:“從小我就知道,寄希望于任何人都是錯的。讓蘇公子失望,是姜翊的不是?!彼酒鹕韥?,鄭重地行了一禮,站直身子的時候目光終于微微抬起來,正視著蘇忌。
她的目光讓蘇忌一凜。
“可,對我有所期待,就是公子的不是了。”
這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蘇忌揮袖而去的背影。姜翊有些悲哀地想,人稱溫文爾雅氣度高華的蘇公子在她面前似乎總是被激怒,可知自己天賦異稟,致力于惹人家生氣。
她喃喃開口:“你那么聰明,怎么會料不到他們的計策,可你,還是把我一個人留下了。”
隔岸觀火,是用來自保唯一的法子,姜翊自己也最擅長,可當(dāng)是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原來不關(guān)是怎樣枯竭無望的心,也都是會疼一疼的。
姜翊笑了笑,揚聲問雀雀:“你說我要是退婚,且不說父親會不會暴跳如雷,太后是不是就要氣壞了?”
雀雀苦澀地靠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并不把她此話當(dāng)真:“別胡說了,今日藥還沒喝呢,我去給你熬藥?!?p> 姜翊搖了搖頭:“這幾日不喝了?!彼D(zhuǎn)身欲走,被雀雀一把拉住了胳膊:“你胡鬧什么?”
姜翊掙開她的手:“我沒有開玩笑,雀雀,日日飲過湯藥,日日袖手旁觀。除了心中越來越苦,什么效用也沒有?!?p> 雀雀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是因為容遲,是不是?”
“他舍命救我,舍命與斥鬼門相搏救百姓?!苯捶词掷∪溉傅氖?,一字一頓地說,“他不該死啊?!?p> 雀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垂著頭說:“我以為,只要我陪著大小姐一起,隱忍低調(diào)地活著,就能保大小姐此生順?biāo)欤辽伲槐靥y過?!彼鹧劭粗吹难垌暗俏义e了,你日日笑臉示人,凡事豁達(dá),可是你心里仍是苦的。你苦,因為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什么都做不了。”
姜翊沒有說話。
“夫人說,希望大小姐此生如意,雀雀一直以為大小姐的確是都如意的,可原來,只是你不得不裝出萬事如意的樣子,彌補心里的遺憾罷了?!比溉甘沁@個時候淌下眼淚來的,抬起手來將姜翊耳邊的碎發(fā)捋,“那就去做吧。只要你覺得值得,你覺得高興,雀雀,也總是高興的?!?p> 姜翊從發(fā)上拔下一根發(fā)釵來,在自己的指尖微微劃動,瞬間就多了一個細(xì)碎的傷口。那傷口隨即冒出血來。
流動的金子一般的血色。
那金色的血滴落在地面上的瞬間,騰起灰黑色的煙霧,四下彌漫擴散開來,陸吾攀附在地面上,一席紫衣如同上古而來的祥瑞神獸一般,而煙霧慢慢凝結(jié)成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逐漸形成人形,和陸吾一樣,攀縮在地上。
戚茗大驚失色,在殿外后退了許多步,直到被自己絆倒在地,他感覺自己的上牙和下牙由于驚恐在不斷地碰撞。
殿內(nèi)的姜翊慢慢地朝他看過來,明明是與平日一別無二的小姑娘,此時身上卻有種不由分說的俾睨天下的氣勢。
這才是傳說中那位眾生令之主當(dāng)有的模樣,仿佛一直寄身于一個柔弱,膽怯,沒什么出彩之處的小姑娘身體之中,而其真實的殘酷,冷漠,傲然此時從她身上剝離而出,躍然眾人之前。
他聽見她的聲音傳過來:“以眾生之名,號令爾等,三日后歇陽府外,斥鬼門徒,全滅,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