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追逐星月,待匆匆過關,次日正午抵達汴州。
這里毗鄰京都,為四方沖關要塞,商道、馬幫皆聚于此,往來龍魚混雜,極易掩藏身份,故而此處治安嚴謹、守衛(wèi)森嚴,未有詔令,官兵行伍不可隨意進出,追兵至此必定被攔截盤查。
三人找了間客棧落腳,巴巴盼望著的阿楚從樓上沖下來撲進謝喬懷里,痛哭流涕喊著:“小姐!”
再見阿楚,謝喬唏噓不已,心頭暖意升起,緊緊抱住她。
穆云飛很是得意自滿,急于表功:“怎么樣,我辦事利索不?你們可不知道,費了我多大的勁兒......”
阿楚恨恨罵道:“淫賊!”
“唉唉唉,藥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铔]了我穆大俠一世英名。”
謝喬不悅:“穆大俠,怎么回事?”
“冤枉啊,我去謝府找這小丫頭,家丁二話不說就轟我走,小爺只好趁夜深人靜潛入謝府,將她擄走,她醒后動輒對我拳打腳踢,小爺體諒她是個姑娘,不跟她一般見識!”
謝喬心疼摟著嚇壞了的阿楚,覺得又氣又可笑,“穆大俠竟到我謝府竊玉偷香,做此梁上行徑?”
“小姐,他還多次打暈我!”
“這個嘛......小丫頭你睡著的時候確實比醒的時候乖巧多了?!?p> 公子對阿楚輕輕施禮:“是在下考慮不周,讓阿楚姑娘受了驚,穆少俠少不經事,望姑娘莫要與他一般見識?!?p> 阿楚擺擺手,感激道:“阿楚也沒什么事兒,多謝公子救我家小姐!”
“還有啊,昨日小爺去馬市挑馬,好趕來接應你們,誰知那匹夫一見我竟捉住不放,聲稱要拉我見官,現(xiàn)在京城怕是貼滿了緝拿我的告示,還望你們回京后,叫謝府撤案,還本大俠清白。”
謝喬忍不住笑出了聲,阿楚忿忿不平:“活該!”
上樓進屋梳洗,經過幾番驚險,又是一天一夜顛簸,泡在浴盆里謝喬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愜意。
穆云飛覺得不好意思,中途送來傷藥,阿楚收了藥也未給他好臉色,將他轟走。
兩人坐在床邊,阿楚給她擦拭頭發(fā)。
謝喬輕輕捏著傷藥,笑道:“他其實還挺有趣的?!?p> “他沒皮沒臉!”
謝喬見阿楚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剛抱住阿楚,見她似乎疼痛,忍不住問她遭遇了什么。
阿楚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盈盈落淚,“阿楚真的嚇死了,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我不管,你答應我,不要再丟下阿楚了!”
城西亂兵之下,阿楚護在謝喬身后擋了一刀,刀口所幸不深,倉皇下也未察覺。二人分頭行動后,她拼命跑到了禁軍營,才虛脫暈倒,知道小姐留生路予她后,自責不以,高燒一病不起。
前夜趁夜色深沉,穆云飛偷闖進謝府將她擄走,舊傷未愈,又添驚嚇,半醒半昏迷之間便到了汴州。
就在昨日一早,阿楚被他扛進客棧,被放在床上,以為對方意圖不軌,抵死頑抗,又遲遲不見他有所行動......穆云飛方告知是要去營救自家小姐的,兩兩推搡間產生些許......誤會。
“怎樣的誤會?”謝喬約莫猜到幾分。
“就......就是誤會嘛,小姐你累了這么些天,趕緊休息吧?!卑⒊欁笥叶运?,慌張走到床邊鋪被。
“我還沒用膳呢......”
“小姐你先睡,阿楚這就下廚去!”
“別麻煩了,我睡一會兒,晚些隨意點菜即可,你有傷在身,多加休養(yǎng)才是。”
“外面的飯菜風味不一,哪有阿楚親自做得可口,我不疼的,見到小姐安然無恙,阿楚心里高興?!?p> “那我不餓了,你也上來一塊兒休息。”
說著謝喬就拉著阿楚,一齊脫了鞋,裹上被子躺下便不愿再動,想必是連日折騰憊倦,不一會兒囫圇陷入美夢之中。
阿楚欣慰地看著小姐熟睡的容顏,輕輕為她掖好被角。
想著那個莽撞的少年郎,阿楚又氣又惱,還有一點兒想念。不一會兒,也踏實睡去,這便是幾日來睡得最香甜的一覺。
醒來已經是傍晚,他二人各送了一套衣裙,阿楚給她換上錦衣,謝喬對鏡一瞧,大方干練,頗有江湖女俠氣質,想來是穆云飛準備的。
“這淫賊什么眼光,把小姐打扮的像個跑江湖的游俠。不過,從沒見過小姐此等裝扮,英氣颯爽呢!”阿楚一邊給她梳頭,一邊在挑選頭飾,都不合適。
謝喬撿起一根絲帶遞給她,捆個辮子結實不散即可。
阿楚還是看不過那身女俠裝,給小姐換了公子給送來的衣裙。
一身淺藍色長裙,肩上披著白色輕紗,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鎖骨,裙擺如月華流動。阿楚將她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插鑲嵌珍珠白玉步搖,淡妝輕抹,朱紅點唇。
這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阿楚細心將把那身俠女衣裳收了起來。
四人在客棧大堂用晚膳,阿楚瞅著往來人群奇怪的衣著和聽不懂的口音,不時發(fā)出驚訝感嘆。
“小姐,白天我在窗子口瞅外頭,汴州真熱鬧,好多稀奇的玩意兒,還有那些人衣服穿的好奇怪呢!”
“沒見過世面!這是羌人,身材高大,驍勇善戰(zhàn)。前有建始帝鐵腕平定戰(zhàn)亂,現(xiàn)有安遠候姚敬坐鎮(zhèn)豫州,五十年來兩國偶有摩擦,倒也相安無事,通市貿易,羌人貴族尤其愛江南絲綢茶葉,年年大批以烈馬、牛羊易之?!?p> 安遠候姚敬......她的外公,謝喬聽來內心十分親切,只聽得他一聲嘆息:“多好的時局啊,只可惜上天不眷顧,北旱南澇,當權庸碌,奸臣橫行,苦了百姓......”
謝喬一怔:大當家他們落草也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阿楚給各位斟茶,在貼近穆云飛座位旁坐下。
穆云飛湊近她耳畔,從阿楚發(fā)髻上抽過蝴蝶玉簪,捏手里把玩:“本公......小爺走南闖北,餓殍遍野、白骨成堆,什么沒見過,小丫頭莫要崇拜小爺~”
阿楚伸手奪不著,白了他一眼,別過身不理他:“呸,臉皮厚不害臊,說得這般駭人,指不定是胡說糊弄人的!”
“嘿你個丫頭片子......”
“穆少俠所言非虛,連年天災不假,而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卻是人禍。京城歌舞升平,地方官員報喜不報憂,擅于粉飾太平,梁國實則內憂外患。羌國主戰(zhàn)一派蠢蠢欲動,若非有姚老侯爺坐鎮(zhèn)一方,如今安泰也難保。羌國君主病重垂危,欲立儲君,此時正值多事之秋。”
南溪專注握著手上的茶杯,緩緩道來,似有思緒萬千。
“怕什么,你們可知道天機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