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又在看著四周的風(fēng)景。
忽然,
自青鋒劍劍柄上垂落的紅結(jié)流蘇觸碰到了邵陽的臉,引起輕輕的騷動。
他抬手,要去將流蘇拂去,然后就于視線的角落,見到了一抹白影。
轉(zhuǎn)瞬即逝。
等他再想去認(rèn)真觀望,白影已然不見。
那仿佛是一個因著長時間趕路而產(chǎn)生的幻覺。
只是邵陽對于自己的眼神一向懷有信心。
那不是幻覺。
想來是路過的野鬼罷了。
商隊(duì)人多,鬼怪不敢接觸,但并不妨礙它們擦著邊過去。
畢竟大道朝天,誰都能走。
人走的。
鬼自然也可以走的。
“噓!噓——”
在前進(jìn)了一段時間,日頭偏向了西邊,金陽轉(zhuǎn)為火紅赤色。
天要黑了。
好在那供人落腳的驛站也到了眼前。
破爛老舊的房屋屹立在荒涼的路邊,邊上長滿了雜草,也有些小型的野老鼠在其中來來去去。
有駕車的人拉住了畜牲,預(yù)備著歇息了。
不過在進(jìn)屋整理打掃之前,他們還要做些其他的事情。
“這是在扎籬笆嗎?”
邵陽看著行腳商們把貨物放好,又從車子和背箱里拿出了好幾大把的,被削尖的短小纖細(xì)的竹竿,深深的插到地里,于四周圍成一圈,再然后,又從旁邊找來了一種長有尖刺的植物藤蔓,繞到竹竿之上。
這一番動作下來,倒有點(diǎn)野外行軍,安營扎寨的意味了。
“嗯,防止來強(qiáng)盜嘛!那群人可是兇殘!”
盧青如此應(yīng)著,同時也抱上了一捆,要去“扎籬笆”。
于是邵陽也過去幫忙了。
他的力氣出奇的大,眼明手快,架勢擺的穩(wěn)當(dāng),沒多久就扎好了一部分,藤蔓亦是纏繞好了。
而和他一同行動的盧青,才堪堪搞定了一半。
“唉,難怪你能一個人到處走……我要有你這本事,我也要到遠(yuǎn)地方去看看!”
盧青扎的手疼,便請已然空手無事的邵陽過來幫自己一把,他則是在一邊休息,同時對邵陽頗為感慨的說道。
“這天底下多大啊,秦楚齊燕趙魏韓,七個大國并立,中間還夾著咱們蜀國這樣的小國……我可真不想一輩子就待在青州這里,連個府城都出不去?!?p> 只是可惜,盧老爺只有他這么一個獨(dú)子,眼下的世道也容不下一個普通人去隨意的走動。
因此,盧青對于邵陽,有些羨慕。
但他明白自己的責(zé)任是什么,如果亂世不變,定然是活不成心中大俠模樣的。
“你要是去了哪里,見到了哪些好玩的,別忘了托人給我捎個口信。”
解決了扎籬笆防衛(wèi)的事,商隊(duì)的人將廢舊驛站收拾好了,便在其中生火做飯。
今天走了一路,干的也都是重體力的活,不多吃點(diǎn),實(shí)在是撐不住消耗。
盧青和邵陽蹲坐在一堆火焰旁邊,互相聊著天。
邵陽說道,“連驛站都被撤去了,如何捎口信?”
盧青嘿嘿一笑,“總有辦法的嘛,我又不急著,反正你沒忘了這事就好。”
既然出不去這片天地,不如請別人幫忙去代為看看。
左右盧家是做生意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在蜀國總能找到可以捎口信的人。
“好?!?p> 邵陽也不再多說,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天邊的夜色漸濃。
雜草叢中傳來了蟋蟀尖銳的鳴聲。
這個世界是沒有網(wǎng)絡(luò)和電的,是故也沒有什么夜生活,等到吃完了飯,月亮升起后,大家就去睡覺了。
堆上一些柔軟的草,再鋪上簡單的布,就成了能睡人的“床”。
五十多人,擠在破爛的驛站房子里面,鼾聲處處,連起夜之人,也找不到地方可以下腳。
只留了幾個人在守夜,順便安撫著在夜間,變得頗為躁動和不安的畜牲們。
邵陽的精神很好,并不需要多做修整,于是就去做了守夜之人。
他抱著青鋒劍,坐在驛站那被人踩踏了無數(shù)回的古老門檻上,頭頂上是還能遮住風(fēng)和雨的屋檐。
黑驢還是一向的沒心沒肺。
它見著邵陽沒有去睡覺,就在自己能瞅見的地方,便特別心安,曲腿躺上土地,安然閉上了眼睛。
此時夜風(fēng)又起,將蒿草吹得低伏。
邵陽抬頭看了看那漫天星光。
然后目光就挪向了旁邊,黑暗到不可見人的野樹林之中。
“有東西來了?!?p> 他推了下另外一個守夜的,卻眼皮沉重幾乎要睡去的人。
“什么?!”
那人驚醒,隨即問道,“能肯定嗎?”
邵陽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面上帶了些凝重,“我聽到了腳步聲,而且……”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衣袖,再攤開時,手心處已然多出來了一片被燒干凈,成了灰燼的草紙。
“我設(shè)了法,若是外人觸碰,便會有反應(yīng)。”
從天色昏沉到徹底黑去,給邵陽行動的時間還是很多的。
那人臉色亦是不好。
雖然沒有見到那突如其來的“客人”,但是面對著邵陽,他卻生不出什么懷疑之感。
這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少年俠士,應(yīng)該值得相信。
而且在這短短時間里,原本好不容易安靜下去的畜牲們,亦是警覺躁動了起來,呼吸重重,掙扎起了那栓住自己的鼻環(huán)和繩索。
明顯的不對勁!
于是那人不再遲疑。
他拿起了手邊的銅鑼,重重敲響。
夜里炸開驚雷。
所有的人都被嚇醒了。
他們咕嚕一聲就爬了起來,抓起了手邊的家伙,沖出了房屋。
而沒等多久,也有一群人,喊著口號從野樹林里沖了出來。
這是草頭山上的盜匪。
這回下來打劫商隊(duì)的,足足有四十多人。
等著他們從陰暗處出來,月光亦是照亮了他們的臉,讓人們看出他們的模樣。
都是些臉上帶疤,目光兇殘的家伙。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是,這群人的身上,還有著一些傷口存在。其中幾個,五官都被某種東西給腐蝕掉了,猙獰的如同非人鬼怪。
來人一身的兇悍匪氣。
“這跟以前的不一樣!”
三叔好歹是跟著盧老爺來回四處的老人了,遇到過不少類似的事情,此時面對著對方,卻是當(dāng)即察覺出了不同。
“哪里不同?”盧青抽出一把磨的反射出寒光的刀,只問向三叔。
三叔一問卻愣,“這……直覺上的事,真不好說?!?p> “以前遇見,他們求財(cái),我們求平安,是會喊兩聲要錢的……可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言不發(fā)!”
“反正對付他們就是了!”
另外一位缺了右手小指的行腳商臉色兇狠的喊道。
“上!”
只聽得強(qiáng)盜那邊傳來一聲號令,隨即伴著夜色,雙方開始對撞,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