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夢想與未來的車開動了。
多少人滿懷期待,多少人無聲啜泣。你可曾聽過內(nèi)心哭泣的聲音?它不像血液流動那樣有著固定規(guī)律的循環(huán),它像一個懸在半空中的密封容器,注水口不斷往里注水,一滴,兩滴,三滴……漸漸填滿整個容器。容器在一瞬間炸裂,安靜的世界里,只有玻璃殘渣與地面的撞擊聲,一地的碎片切割著四處流動的悲傷。
在低頭和抬頭的罅隙里,眉梢變重,被燒紅的雙眸噙滿淚水,一閉眼,淚水在空中冷卻滴落,在白T恤上擴散著心中滿地的悲傷。
歌聲在山間此起彼伏,是誰在對面唱歌?唱哭了這座山,唱哭了那座山,讓它們戴著面紗,將悲傷埋進這漫山遍野的迷霧里。
客車經(jīng)過山路,每一個拐彎都讓黎銘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左或者朝右傾,有時候突然的急剎車,也會讓黎銘的心突然懸起來又突然掉落。每當有平直的路段時,黎銘總是會把手支在車窗上撐著腦袋看著窗外的景色往后移動消失,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旅程,又想起了吳秀麗一家,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顆顆的淚水在白色T恤上擴散留下一個個暗色斑點。
Z市的存在對黎銘來說是一座說不清內(nèi)心感覺的魔幻城市。一下車,高樓大廈沖擊黎銘的視覺,撼動黎銘對它的想象,來來往往的車鳴聲似乎在嘲笑黎銘的愚鈍。他提著行李走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城市的景色總會在某一個瞬間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究竟是在哪一場夢里,我遇見了你?
2015年8月31號,黎銘所有的想象正在逐一應(yīng)驗,Z市不僅僅有很多高樓大廈,也有很多類似老家的小巷子,但Z市的小巷給人一種古風的優(yōu)雅氣息,老家的小巷卻是一股戾氣。學(xué)校很大,大到讓黎銘在里面因為找宿舍樓迷路,宿舍很寬敞,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熱水只能在宿舍門口的熱水供應(yīng)處接水,晚上總是會排起長長的隊伍,有些男生懶得排隊,脫掉衣服就直接鉆進浴室里洗冷水澡,秋風洗禮的季節(jié),偶爾也能聽到從男生宿舍傳出的尖叫聲。
一切的悲傷都被即將迎來的未知生活沖散。
黎銘期待著自己的教室,期待自己的同學(xué),期待自己的同桌,想象不斷應(yīng)驗讓黎銘更加期待自己即將開始的學(xué)習生活。學(xué)校特地空出31號這一天讓內(nèi)宿生提前來到學(xué)校安置生活用品,也讓他們提前結(jié)識更多來自不同各地的朋友。他們感同身受地聊著自己就讀的初中,拿過的獎狀,驕傲地肆意張揚自己的青春。黎銘很開心自己能很快就和宿舍的同學(xué)們打成了一片,雖然他一個人來到這座城市,但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孤獨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青春的孤獨總是追不上少年臉上的笑容。
黎銘是最晚沖涼的那個人,等到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宿舍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舍友們都已經(jīng)去到教室參加晚自修。黎銘拿著毛巾擦干凌亂的頭發(fā),想起對教室和同桌的想象,他趕忙收拾一下后跑到宿舍樓下。偌大的學(xué)校讓他有點分不清南北,要不是教學(xué)樓在最顯眼的地方,估計他還是會再迷路一次。學(xué)校的結(jié)構(gòu)很奇特,兩邊是長長的斜坡,還有一條連接著宿舍樓、教學(xué)樓以及食堂的風雨長廊。教學(xué)樓像一座高山位于操場的上端,從教學(xué)樓底層看去能看到國旗的頂端,整個學(xué)校從操場下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梯形體,頂端是教學(xué)樓,兩邊的棱是斜坡和綠化灌木,斜坡在靠近教學(xué)樓的位置兩邊都種著桂花,操場是被挖空的斜面,延邊是高大的香樟。教學(xué)樓的兩邊有許多假山,人造瀑布,時常能看到一兩個女學(xué)生拿著零食,坐在用樹樁做成的桌椅上吧唧著嘴,聊著天。教學(xué)樓的后邊是巨大的后操場,圖書館坐立在后操場的最右邊,最左邊是科技樓,教學(xué)樓正后方是一座小型的博物館,后操場就這樣被四座建筑物給圍了起來。
黎銘來到教室的時候晚自修已經(jīng)開始了。班主任坐在講臺上寫著什么,聽到黎銘喊報告后她頭也不抬?!霸趺催@么晚才來?遲到七分鐘了,叫什么名字?”手上的筆繼續(xù)寫著什么。“呃……沖涼比較晚,然后找教室耽誤了點時間。”黎銘抓著頭,有點不知所措?!斑M來吧,下次記得早點,先找個座位坐?!睕]抬頭,手在動,聲音像機器的合成音一樣沒有任何情感?!芭丁崩桡懓T癟嘴,走進教室。黎銘的想象破裂,班主任看起來沒有他想象的溫柔,更像電視里那種沒有感情的女魔頭。
教室里的同學(xué)兩兩成對,兩個人兩個人的將后中的位置全部坐滿了,一個個都低著頭,認真地看自己帶過來的書,看起來十分認真投入的樣子,黎銘只能走到教室最右邊靠窗的位置坐下。黎銘一開始因為自己只帶了文具和筆記本,沒帶任何教學(xué)書覺得十分尷尬,十分別扭,他感覺自己和教室里的同學(xué)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格格不入,后面他索性撐著腦袋一直看著窗外發(fā)呆。過了一段時間,教室里也開始出現(xiàn)一些同學(xué)的細聲細語,然而當講臺上老師稍微有點動作時教室又會立馬陷入一片寂靜。
為了不出現(xiàn)像夜修遲到的尷尬,黎銘第二天很早就起床,怕吵到其他人休息,他光著腳走路,接水的時候也小心的讓水龍頭的水流順著杯壁流下,一切都在小心翼翼中完成,等到走出宿舍門的那一刻,黎銘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教室外的走廊,一個背著書包的女生出現(xiàn)在黎銘眼前,她抱著一本《高考必背詞匯》,胳膊支在走廊的圍墻上,微微仰頭,短短的馬尾在肩上被壓散?!癮-b-a-n-d-o-n,abandon,放棄?!彼⒅旎ò澹粋€字母一個字母地念著。眼前的這個女孩被朝陽溫柔的光線包裹變得模糊,黎銘想上前打招呼,但見對方?jīng)]有想要理會自己的樣子便識趣地走進教室里?!皠e人都在抓緊時間學(xué)習,看看自己整天都在干嘛,在干嘛?”黎銘咬牙切齒,坐在座位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