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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季桃花開

五十八 三桃的成長2

又是一季桃花開 彷徨客 3949 2020-03-02 11:31:15

  那天,他們并沒有一起下來,而是梅香帶著三桃從正面先回了村。郭占金自己一個人從另一面溜達了下來。因為夏季的傍晚舒爽且涼快,人們習慣于三個一伙,五個一群的坐在街上拉呱些閑話,眼睛那么多,何必自找麻煩呢。

  郭占金在林場里轉(zhuǎn)了一圈,這里每天都有新砍伐過的樹墩子,哎,林場的樹是一天比一天少了,這些個是樹墩子里也有自己曾經(jīng)砍下的。郭占金每每走到這里,都很心疼,也很自責,可是,那時候,真的是沒有辦法,以后一定要補回來,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著。

  回到家里已經(jīng)是燈火初上,東東站在院子里看見他回來了,屁跌兒,屁跌兒的跑過來說:“爸爸,你可回來了,我到廠里找你,你不在,你去哪哪里了,這么晚才回來。”

  “爸爸上山轉(zhuǎn)了一圈。”

  “我也好想上一回山,你什么時候也帶我走一圈?!?p>  “明天怎么樣?爸爸明天就帶你上去,人家都說站的高,看得遠,到山頂上你去看一看咱漂亮的大青山?!?p>  “噢,噢,太好了,爸爸,你不能說話不算話,拉鉤一下?!睎|東高興的伸出小指和爸爸拉鉤,郭占金也伸出小指,東東還念叨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好,好,今天幫媽媽干活了沒?”

  “我干了,可奶奶說我還小,不讓我干重活?!?p>  “行了,你們兩個快進家吃飯吧”占金媽探出頭來叫了一聲。

  悶熱的夏夜有點兒憋得透不過來氣,黏膩不爽的汗粘在褥子上,一翻身還能聽見刺啦一聲,郭占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腦子里盡是三桃甜甜的聲音和梅香閃著光的眼神。

  翌日清晨,天麻麻亮。

  郭占金撩起窗簾一看,雨稀稀拉拉的下著,誰也不知道從多會兒開始的,只是院子里已經(jīng)有一條細細的水流在往外流,估計時間也不短了。東東睜著惺忪的睡眼,趿拉著鞋子跑了進來,噘著嘴說:“爸爸,上不了山了,白拉鉤了。”

  “以后,夏天不行,還有秋天呢,秋天山上才好看呢?!?p>  “算了,你那么忙?!闭f著話爬上了炕,身子一歪,倒在媽媽的懷里,閉著眼睛,懶洋洋的樣子假寐。郭占金伸手摸了摸東東光滑的屁股蛋兒,將被子向上拉了拉起身走了。

  能將兩個孩子放在一起對比的機會是幾乎沒有的,這也是桃花村的人們最想看卻總也看不上的事。

  可是,三桃八歲的那年,該上學了。

  開學的那天,早上,天氣晴好。

  梅香和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飯,三桃吃了幾口就高高興興的背著媽媽為她縫制的新書包,跑到她唯一的好朋友小云的家里去了,他們約好了一起去上學。

  學校在村子的最后一排,一個紅磚壘成的大院里,一排嶄新的紅磚房,三間,中間一間是老師辦公室,兩邊各一間是教室,這里是桃花村最漂亮的房子。

  就在去年,縣教育局里下達了一個硬性任務,全縣所有的村級學校的校舍必須達標,達標的標準就是房子是全磚瓦結(jié)構的,教具全都是上面匹配的。

  桃花村的房子并沒有新蓋,而是在原來的基礎上新加了個磚臉,鋪了層瓦,遠遠的從外面看,像新的一樣,這在桃花村也是少有的紅磚瓦房。

  桌椅板凳都是新的,是從外面拉回來的。

  嶄新的校舍,窗明幾凈。

  三桃他們來到學校的時候,孩子們已經(jīng)滿院子亂跑,吱哇亂叫,打打鬧鬧的瘋玩起來了。只有剛?cè)雽W的新生都膽怯的站在教室的窗根兒底下,新鮮而又怯生生的東張西望。三桃一眼就瞅到了正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東東,心想,他不夠年齡,怎么也來了。

  嘀,嘀,嘀,上課的哨聲響起來了,滿院亂跑的孩子們像是得到了魔音的召喚,他們都連蹦帶跳的跑進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嘰嘰喳喳的叫喚個沒完。

  老師非得用寸把寬的教尺在講臺上蹦,蹦,蹦的敲幾下才能鎮(zhèn)壓住這些玩瘋了的亢奮的村娃們。

  村里的女老師,這學期教新生。

  她把一年級的新生都叫到了東邊的那間教室里,室內(nèi)共三行五排,最里邊的一行已經(jīng)坐了四五個五年級的學生,一年級的小學生被安排在另外的兩排,這就是農(nóng)村獨有的復式班教育模式。

  復式班的老師是萬能的。

  他們既是語文老師,又是數(shù)學老師,既教一年級,又教五年級,還兼教音樂,體育等被稱為副課的課程。

  這些課有時是在同一節(jié)課上進行的,之間的切換就像鼠標操作的一樣自如,這就是教師隊伍里最卑微的農(nóng)村民辦教師。

  民辦教師,這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也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他們以最卑微的身份,拿著最低的工資,干著最崇高的事業(yè)。時隔多年,‘民辦’這一羞澀的標簽,終于被徹底的抹掉,但抹不掉的是記憶中每一個自然村都朗朗上口的讀書聲。

  不由得要為他們點個贊。

  想一想現(xiàn)在十幾個拿著全社會最高工資的老師,卻只有幾個學生的現(xiàn)狀,這簡直就是一種令人無語的過度。不是社會不夠尊師重教,也不是老師們不愿意好好的教書,歸根結(jié)底是管理的混亂造成了大量農(nóng)村教師的閑置,農(nóng)村孩子的就近沒學可上。

  很遺憾,那種讀唱聲再也沒有了傳承,雖然那并不是標準的普通話,卻是比普通話更親切的鄉(xiāng)音。

  而其時桃花村的這位女老師,姓張,是從外面嫁到桃花村的,當時桃花村正缺一位老師,張老師就提著好煙好酒跑到朱來福家,毛遂自薦在桃花村當起了民辦老師。聽說,每年的統(tǒng)一考試,張老師的成績在全鄉(xiāng)還排在前五的位置上,還聽說,張老師在下一年還有希望轉(zhuǎn)正呢,這可是民辦老師們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譽和最有力的保障。

  可張老師畢竟也是個女人呀。

  她和村里所有的女人一樣,對八卦的事情特別的感興趣。當三桃和東東同時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竟然突發(fā)奇想的將三桃和東東放在了同桌,本來這也沒什么,本來讓誰和誰同桌這是一個老師認為最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鬼使神差的一念之間,張老師玩起了并不擅長的心術。

  心術,這是一門很高明的藝術,用對了,你就是一位高人,你可以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間而他還得對你千恩萬謝,用不對,你就是玩火自焚。

  所以,俗的如土渣渣一樣的俗人,用最本真的心,干最平常的事,才是最真實的狀態(tài),心術,不是誰都能玩的起的。

  當張老師沾沾自喜的站在講臺上,裝模作樣的一會兒換換這個,一會兒挪挪那個的時候,那雙丑惡的眼睛已經(jīng)來來回回的將坐在前排的三桃和東東的瞄了個無數(shù)遍。

  真的是太像了,她心花怒放。

  這個消息立刻就插上了隱形的翅膀,它無比迅速的在桃花村的上空飛了個無數(shù)遍。于是,接下來的幾天,一些好事的女人們?nèi)齻€一伙,兩個一撥的有假裝來學校串門的,有假裝來看自家孩子的。他們都要到一年級的教室門口往里瞅上一眼,然后和女老師嘰嘰咕咕的說一會問話,然后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

  很快,這件事在桃花村傳的沸沸揚揚,甚至引起了郭占金的注意,可他并沒有去搭理張老師,而是將這件事記在了心里。

  可秀芬就不一樣了,因為這件事,他又一次在家里打翻了醋壇子。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郭占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了,東東和奶奶已經(jīng)在西屋睡下了,自己的屋里還亮著燈,這是秀芬的習慣,不管占金多會兒回家,家里的燈總是在為他亮著。

  今天,郭占金進屋,卻發(fā)現(xiàn)秀芬不似以往那樣的迷糊狀態(tài),而是面帶不悅的坐著,顯然,是在等自己,郭占金預感到醋壇子即將要底朝天了。

  他笑著說:“這么晚了,還不睡,入了秋天氣不一樣了,白天熱,晚上涼著呢,快睡吧?!?p>  “睡不著,全桃花村的人都在看笑話,你怎不聞不問,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我倒無所謂了,愛烏龜,愛王八,嫁給你也就認了,孩子還小,以后你讓孩子的臉王哪兒擱,張老師的做法太過分,你也不去說說她,你覺得好聽是不是?”

  “秀芬,我能保證我自己以后不會和梅香又任何的瓜葛,但我管不了別人呀,不過,遲早有一天張老師會后悔的,不信你等著瞧?!?p>  “哪有時間等著瞧你的那些破事,現(xiàn)在我就擔心東東,我不想讓東東知道?!?p>  “我還能去捂住全村人的嘴,知道了也沒辦法?!?p>  “你放屁,你是成心不管,你是不是還想著梅香,你是不是嫌我病蛋子了。”

  “你甭無理取鬧了,我乏得很,我想睡覺了。”郭占金見秀芬又往梅香身上扯,臉一沉,不想理秀芬,脫掉衣服倒頭就睡。

  可秀芬更來氣了,掀起被子直接就打了起來,郭占金搶過被子蒙在頭上,露出結(jié)實光滑的脊背,讓她打個夠。

  秀芬打了幾下就打不動了,坐在那里呼呼的直喘氣,然后就又直接哭了起來,她生氣郭占金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那么的云淡風輕。

  “你哭什么,我挨打的還沒哭呢,甭生氣,秀芬,你看你身體不好,盡是自尋煩惱,凡事往好處了想行不行,咱們以不變應萬變,著急也沒用,睡吧,老婆,你一呼呼的大喘氣,我就嚇得不行,求你了?!惫冀鹜讌f(xié)了,他伸出強壯有力的手臂把秀芬抱在懷里,薄薄的雙唇吻在秀芬的額頭上。

  溫情可以俘獲并熔化一切。

  而這一切又都被出來撒尿的東東聽了去,這個心事細膩的孩子將這件事悄悄的裝在心里,沒對任何人說起過。

  “不要鬧,是誰在撒尿呢?!毙惴仪那牡恼f,用力的想掙脫郭占金的擁抱。

  “誰鬧了,不是你在鬧嗎,”郭占金的嘴在秀芬的臉上亂蹭,秀芬呼呼的喘著氣,熱浪一股一股的涌上來:“你干什么,起開。”

  “你說干什么,還能干什么?!惫冀鹌ζΦ恼f。

  秀芬無力的癱在炕上,但心里還在惦記著張老師的事,弱弱的說了聲:“張老師。”

  “放心吧?!惫冀鸬乖谝贿呎f:“會讓她后悔的?!?p>  第二天下午,在張老師放學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秀芬在故作悠閑的踱來踱去。張老師看見村長老婆,眼睛立即瞇成了一條縫,緊走了幾步上前,討好的口吻說:“占金媳婦兒,你一個人在這兒干甚了。”

  “等你了,張老師?!?p>  “怎了,有事兒?”

  “這幾天,全村人都在議論的事兒,是從你那兒傳出來的?張老師,你可真不嫌事兒大。再說我們家東東不想跟那個孩子坐一個桌子,明天給我調(diào)開哇,我今天在這兒就是專門來求張老師的,行不行啊?張老師?!闭f完,看了張老師一眼,扭頭就走了。

  張老師很沒趣,望著東東媽霸氣的背影,臉紅了。

  村長老婆惹不起。

  第二天,三桃被放在了最后一排。

  放學回家,三桃悶悶不樂的說:“媽媽,張老師把我從第一排調(diào)到最后一排了。”

  “你個子大,坐最后一排也對?!泵废阈睦镆埠茈y受,孩子被看不起說到底還是大人的原因,她覺得很對不起孩子,卻只能安慰三桃說:“你好好學習,坐在那里都一樣?!?p>  “我個子大,一開始為啥讓我坐第一排?!比揖镏?,不理解卻沒辦法。

  “一開始也不是為了照顧你,最后一排總得有人坐,聽老師的話。”梅香很無奈也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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