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堯瞧著太后一臉不可置信,或許,在旁人認(rèn)為,他自小比李司玄有能力坐上這個位子,也認(rèn)為他終將搶到這個位子。
“你與君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顧天下恥笑也要納一個歌姬為夫人,你拋棄榮華也想要去南詔。你們?yōu)榱思t顏,是真的糊涂了?!碧笳f到此處便氣惱不已。
“還望太后恩準(zhǔn)”
太后思量一番道“恩準(zhǔn)可以,哀家有條件”
“太后請說”李司堯忙問,他手上的把柄并無扳倒太后的把握,若太后也有條件,便一定要做到,有了利益相互掣肘,才是最恒久的買賣。
“帶上華太妃去南詔,從此與皇位無緣?!?p> “太后,兒臣從未想過要這皇位?!?p> “你說什么?”太后鳳眼半瞇,黛眉緊蹙“你不想爭這皇位?”她無法相信這個呼風(fēng)喚雨的位置,居然有人不想要。
“兒臣從不貪慕這些富貴名利,兒臣心里唯一的惦念便是母妃和遠(yuǎn)方的佳人。這個執(zhí)掌天下的皇位,從前不在乎,現(xiàn)在不在乎,以后更不會在乎?!?p> “當(dāng)真?”
“李司堯?qū)﹂L生天起誓,太后若答應(yīng)我回南詔,我此生不會入縉朝一步,更不會妄想皇位?!?p> “可是,你比君上更有能力繼承大統(tǒng),為何?”
“太后,不是每一件事物,所有人都想不計(jì)后果的去追逐。母妃不愿兒臣登上皇位,便是兒臣自己也不愿。”
太后輕笑出聲“說實(shí)話,哀家真的很怕你此番進(jìn)宮是為了脅迫君上交出皇位,哀家真的折騰不起了,便是有心也無力,現(xiàn)下你敢對長生天起誓,哀家沒有阻擋你的理由?!?p> 李司堯喜出望外“太后同意了?”
“你說的,坦誠相待。與聰明人說話便勿需拐彎抹角,只要你不惦記皇位,哀家巴不得你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碧筝p輕豎起適才打翻的杯盞,看著桌上舒展的葉片道。
“謝太后?!崩钏緢蛎ζ鹕硇卸Y。
“你也莫謝哀家,哀家還有一事要你辦妥。如若出錯,哀家也是不允的?!碧竺挤遢p挑,勾了唇角望向李司堯。
李司堯屏住氣息,等待她的話。原來后面的才是關(guān)鍵,這毒婦果然棋高一著。
“哀家要你即刻前往北境,趕在萬壽節(jié)前,悄悄讓邕親王率兵回京?!?p> “為何?”
“晏家獨(dú)大,在朝堂里只手遮天,萬壽節(jié)時君上大赦四方,屆時晏家將會有異動,邕親王手持兵符,只有他才能率領(lǐng)大軍保護(hù)君上?!?p> “這是...真的?”他一路匆忙,想來是閉了耳目。
“即便哀家久居深宮,也不會斷絕一切暗網(wǎng)自絕后路。晏家按兵不動,等的就是萬壽節(jié)的時候逼宮造反?!?p> “為何是我去?”
“君上已經(jīng)被晏家架空了權(quán)利,哀家的任何旨意都無法送出宮,你,便是最后的希望?!?p> 李司堯回想進(jìn)宮時的蕭條,覺得不像假話。雖對太后無甚感念,但是君上自小對他和七弟都很好,若他有事,萬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且縉朝姓李,先祖打下的江山,斷不能拱手送于他人。
“好,但兒臣需要太后的信物?!崩钏緢蚩梢韵嘈胚@一切事情,但他不信太后。
太后起身走到內(nèi)殿,取出了一顆夜明珠交給李司堯“此物你可識得?”
李司堯緊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收下道“君上登基時,太后鳳冠上的夜明珠。”現(xiàn)下,他便有了把握?!皟撼济魅毡銊由砬巴本?。”
“來不及了,你進(jìn)宮許久,晏家怕是已經(jīng)起了疑心,出宮后你想辦法甩掉晏家暗樁,即刻前往北境?!?p> 李司堯握了握手中夜明珠,縉朝的傾覆現(xiàn)下已在他手中,他點(diǎn)頭“兒臣明白。華太妃那...”
“你放心,晏家現(xiàn)在手伸不了那么長,更何況她從不過問宮中事,晏家不會為難她。”
李司堯起身“還望歸來之時,太后能履行承諾?!比絷碳抑\反,他也想一走了之,只怕晏家上位后斬草除根,只會給南詔帶來橫禍。
太后道“哀家與縉朝的命在你手里,決不食言?!?p> 李司堯起身行禮“兒臣告退?!?p> “小心行事,莫讓旁人知曉橫生枝節(jié)?!碧蟛环判牡亩凇?p> “兒臣明白?!?p> 李司堯匆匆出了殿,時恩剛想開口,李司堯抬手示意莫要多話,疾步而去。
崔嬤嬤噙笑進(jìn)了殿“太后的謀略,不輸朝堂上任何一人。”說罷又換了新茶呈給太后。
“多派些人手尾隨,咱們這位瑢親王安逸了兩年,是該有些緊迫感了?!碧笊斐鋈嵋姆磸?fù)看,見無茶渣沾染,遂將方才擦手的帕子丟到小桌上。
“必要時刻是否除掉瑢親王?”
“這般師出無名,豈不是讓哀家被天下人詬病。無論如何都不許殺了他,也不能讓他懷疑?!碧篪P眼看著崔嬤嬤,小心交代。
“太后安心,他們素來有分寸?!?p> “告訴禮部,明日中秋雖是家宴,也不可太過寒酸,失了體面?,F(xiàn)下即可著手安排了?!崩钏緢驈男【褪琼斅斆鞯?,做戲自然要求真切,只能委屈禮部今夜趕工了。
“是,太后?!贝迡邒咝卸Y后出殿辦差。
馬車行到半路,時恩手心已有了薄汗,看著李司堯蹙眉不語,再也憋不住“王爺,到底何事?”
李司堯依舊不回話。
時恩又道“王爺,奴才自小侍奉您,王爺不用擔(dān)心奴才安危,奴才這輩子,死生追隨您。不論王爺要做何事,奴才都愿意跟隨?!?p> 李司堯欲言又止,他不知該不該牽扯他們。
時恩再言“王爺,眾人皆知我是您的奴才,就算您為了保住奴才而選擇不告知,別人未必會信。”
小風(fēng)掀起車簾,李司堯嘆“晏家是否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時恩不明白晏家與今日之事有何牽連,不明所以道“晏家向來都是權(quán)勢滔天,晏貴妃也確實(shí)跋扈。”
果然,太后沒有說錯,那這些便全是真的,如此,就真的迫在眉睫了。
“時恩,咱們得快些回去,簡單收拾后啟程,先前往金州,繞開尾隨后再赴北境?!?p> 時恩分得清輕重緩急,未在多言,敲窗示意車夫快些。
到了王府,盧娑正帶著蘇黎到門前相迎,見二人行色匆匆,盧娑上前問“王爺,何事?”
“收拾行裝,即刻出發(fā)?!?p> 盧娑立刻行禮退下,但凡有事她從不含糊,轉(zhuǎn)身去了康然的院子傳令。
蘇黎不明所以,疾步上前尾隨李司堯道“王爺,可是有要緊事?”
李司堯都快忘了還有此人,不好趕她走,只得道“本王恐怕惹惱了君上,現(xiàn)下不得已要出逃,生死未可知?!崩钏緢蚰贸鰪V袖里的小牌丟給她“自身難保,唯恐拖累你,你去賬房領(lǐng)了銀錢就去別處謀生吧?!?p> 蘇黎初聞只覺命途多舛,為何屢遭不順,轉(zhuǎn)而又覺得不對,太過順理成章的事,反倒是另有春秋。索性賭一把,萬一像上次一樣柳暗花明呢。想罷立馬表明“王爺,奴家得王爺救贖,此生便是王爺?shù)娜?,不管王爺落魄于何地,奴家此生都愿為王爺做牛做馬?!?p> 李司堯只覺煩悶,本只是讓她離開,反倒成了她表忠心??涩F(xiàn)下哪需要這個衷心,她不在這添亂就是最好的了?!氨就跫纯瘫銜蔀槿f人唾罵的庶人,今后生死難料,趁朝廷還未查抄,你快些去賬房領(lǐng)了錢財(cái)就到別處去?!?p> 蘇黎暗暗思量,立馬轉(zhuǎn)身快步跑開。
李司堯松了一口氣,加快腳步進(jìn)了房間,收拾了緊要的物件就喚時恩來。
“你悄悄去碩芳閣照顧母妃,莫要讓她知曉今日之事,也莫要讓人傷了她?!?p> 時恩行禮領(lǐng)命。
康然疾步跑來,拿好一應(yīng)物品便去馬房。
李司堯?qū)ち擞讜r貼身佩戴的荷包,將平安符放到里面,系好后放入中衣里層,輕輕拍了拍,自言自語道“此事完了,必快馬加鞭回來見你,你要好好的?!?p> 再抬眸,眼里已是漠然,出了府門卻看見蘇黎站在馬旁,李司堯已無耐性“何事?”
“王爺,奴家不會拖后腿,王爺便是去了斷崖,奴家也會一路跟隨照顧?!碧K黎握緊手里的包袱,不甘心的揚(yáng)起下巴道。
“本王沒興趣聽你表忠心”李司堯利落翻身上馬,蘇黎突然跪到馬前,李司堯嚇得勒住韁繩“找死?”
“王爺,請您恩準(zhǔn),奴家現(xiàn)下無路可走,與王爺一樣的境地,王爺不要拋下奴家?!?p> 李司堯委實(shí)無奈,忍了縱馬踏過她的心思,咬牙切齒道“若不會騎馬,就不要拖后腿?!?p> 蘇黎心下大喜,立馬起身掀起衣裙,翻身上了另一匹馬“王爺放心。”
李司玄瞪著一臉無措的康然,心里把康然罵了一頓,為何還要多牽一匹馬出來,凌海忙小聲提醒康然可以走了。
康然害怕李司堯的眼神,急忙先走。
李司堯看了眼身后的盧娑和蘇黎,道“跟緊了,掉隊(duì)不尋?!?p> “是,王爺?!?p> “是,王爺?!?p> 蘇黎壓下了心內(nèi)的得意,果然,李司堯并不像是逃竄。無論做什么,待他事成之日,也是自己翻身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