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在營帳之外為之后趕路做準備,謀士不說話了陸懷舒倒是有了興致:“我看郎君器宇軒昂,卻不知出身何處,是哪一望族的子弟?”
謀士不想理她。
平昌郡公回頭看了一眼,直接揭了他老底兒:“他姓裴。也不是什么望族。”
謀士瞥了平昌郡公一眼,欲言又止,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說話。
陸懷舒愣了一下,唇角笑意越發(fā)濃重:“姓裴啊。”
天底下姓裴的人不少,但是能養(yǎng)出如此氣度風采的裴姓人卻不多。
別看謀士嘴上不說,平昌郡公也以為人家不是什有來頭的,可是陸懷舒卻知道,裴氏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家族。
陸氏是最后一個當軸士族,在此之前朝中聲望最高的就是裴氏了。
再說的明白一點兒,就是陸氏其實算是從裴氏手里奪來的權力。
有這么一個關系在,面前這裴郎君能對陸懷舒有好臉色才怪呢。
陸懷舒看著裴郎君一言難盡。
她是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之間居然還有這樣的關系在。
而且當初的裴氏其實也有些想取南梁而代之的意思在。
尤其是后來裴氏一族幾乎已經(jīng)快是要割據(jù)江陵之地了。只是最終裴氏當時的掌權人去世之后權柄被陸氏握在手里,裴氏不得不含恨退避。
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裴氏有些人后來是逃到了大魏境內(nèi)的。
也就是說,面前的裴郎君姓氏里的裴很有可能就是那個裴。
陸懷舒不說話了。
幾個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很是尷尬。
陸懷舒倒不是因為這個而對謀士有什么愧疚之類的東西。因為本來說起來裴氏也是取代了之前的豪右才成了當軸士族。所以后來再度失去也是順理成章。
但尷尬倒是真的尷尬。
最后還是謀士覺得一直不說話不是個事兒,于是瞥了陸懷舒一眼之后淡淡開口:“從前如何都是鏡中花水中月。便如陸娘子所說,當年什么樣子,其實與我無關?!?p> “哦?!标憫咽娓砂桶偷膽艘宦暋?p> 她不想說話,謀士也不會強求。
這件事情很快過去了,大軍拔營,二十日后,眾人已經(jīng)到了軍前和原本梁的任城王對峙。
陸懷舒比他們熟悉地形。幾人和原本就駐守在此的將領匯合之后共舉兵二十萬。聯(lián)合起來商議該怎么打接下來的戰(zhàn)爭。
商討完了之后往前推進。
會負隅抵抗的少,望風而逃反倒是多。
帳中一片喜樂。
夜晚陸懷舒獨自坐在高處發(fā)呆。
她身上還穿著沉重的盔甲沒有脫下來。
謀士裴瑜從帳中出來看見了,慢慢的走到了她身邊。
“怎么了?”原本還可能有些敵意,三五個月以來的日日相處早在并肩作戰(zhàn)的生涯中消散的差不多了。
“沒什么?!标憫咽鎿u搖頭。
“覺得有些難受嗎?”裴瑜低頭看看陸懷舒面上的悵然,想了想,也坐下來在陸懷舒身邊:“為什么?”
陸懷舒想了想,忽的轉(zhuǎn)頭和裴瑜說話:“你說梁地什么時候成了這個樣子了?”
這和她記憶之中的梁地不一樣。
她記憶之中的大梁,百姓們安居樂業(yè)。即便是有時候有人叛亂,其實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盛世,可是也安靜平定。不像是現(xiàn)在一樣。
倒處戰(zhàn)火到處烽煙。
裴瑜看了看她,微微的笑:“可能是因為,你從前見到的,都是梁最繁華的地域吧?!?p> 臺城是都城啊,富庶程度自然和別的地方不一樣。這陸家的娘子從前約莫從未出過臺城,自然覺得她眼前見到的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可是陸懷舒知道不是的。
想打仗當然要有能消耗得起的銀錢和糧草才是。
她的家族想打仗不是一天兩天,更不是一年兩年。數(shù)十余年的準備讓得陸懷舒很清楚南梁的內(nèi)政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她清楚,絕不是現(xiàn)在她一路走來、這樣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的樣子。
她只是沒有想到,短短的二十年,南梁就成了如今這樣滿目瘡痍了。
“能有什么辦法呢?!迸徼な掷餂]有茶葉沒有酒,明明是和陸懷舒一樣坐在山坡上,卻顯得脊背筆直:“若不是南梁從前的皇帝以為的奢靡無度,南梁本不會輕易滅國。”
裴瑜其實也很不喜歡南梁的皇族。
沒有緣由的,就是很不喜歡。
陸懷舒聽了裴瑜的話,噗嗤一聲笑了,之前的陰霾倒是消散了不少:“這倒也是,要不是他們自己作死,也不會早早的把自己也作成了亡國之君?!?p> 要陸懷舒看來,如今的蔡國公就是活該。當然,他的父親更是。
依照她對那位梁帝的了解,即便是他的兒子是個正常些的普通人,南梁也至少能保三十余年的昌盛。要是繼任的皇帝再有本事些,別說是今日的大魏,就是三五十年后,只怕還有的僵持。
只可惜他兒子不屬于正常人。
荒淫無道、窮奢極欲。不僅僅自己是,帶的自己兒子也是一樣的。
“不過這些事情與我們有什么關系?”裴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夜色下越發(fā)顯得稚嫩卻又很是漂亮的小娘子,難得的出聲提醒:“我們現(xiàn)在都是大魏的臣子。南梁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即便祖輩曾經(jīng)都是南梁的臣子又如何?”
陸懷舒轉(zhuǎn)頭,沉默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頂著陸懷舒有如實質(zhì)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臉:“你,你這是要做什么?”
“沒什么。”陸懷舒嘴上說著,卻還是緊盯著裴瑜不放:“我就是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會和我說這樣的話。我覺得很是稀奇?!?p> 裴瑜:“……”
裴瑜冷哼:“你以為我愿意的嗎!我還不是怕你回頭口無遮攔的,在給郡公添了麻煩。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在郡公帳下,而我是郡公的謀士,自然要為郡公著想。”
陸懷舒忍著笑意點頭:“嗯,我知道了。”
她對裴瑜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但是現(xiàn)在卻突然間意識到,原來裴瑜也不過只是一個沒有及冠的少年郎君。
和她可不一樣,她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總不好在和小孩子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