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陳尚東吃過午飯回到宿舍,剛想躺一躺養(yǎng)精蓄銳,肖龍進敲門進來。
“大中午睡啥覺???咱倆來一盤賭晚飯,下完正好上課?!?p> 陳尚東不樂意,“你休息好了,我昨天沒睡好?!?p> 肖龍進自去屋角拿棋盤過來,“你這年紀輕輕的睡那么多做什么?老了有你睡的。別磨唧了,我先走?!?p> 陳尚東見黑棋占角,只好拈起一粒白棋應對。
“老楊去哪了?幾天都沒見人影?!?p> 陳尚東一拍腦門,“你不說我還沒留神呢,他是有幾天沒露面了,不會有啥事吧?”
“他能有啥事?”肖龍進拈起一粒黑棋拍在棋盤上,“叫吃了啊?!?p> “肖哥你太陰險了吧,每次趁我想棋的時候就問話,這能不輸嗎?”
“別亂找理由,***他老人家小時候在鬧市還能聚精會神地看書呢?!?p> “你見著了?”
“書上說的?!?p> “還是啊,偉人嘛,有神秘色彩很正常?!?p> “你這白棋不妙,快想轍吧。”
陳尚東冥思苦想,盤面上兩顆棋筋被吃,形勢已壞。
他只好謀求轉(zhuǎn)換取得厚勢,所幸開局不久空地尚多,還能慢慢周旋。
又過一會,肖龍進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辦公室都搬走了,宿舍也快了吧?”
陳尚東瞥他一眼,“我一個代理的初三班主任,辦公室搬走就罷了,還搬宿舍作甚?萬一回來教初二呢?不嫌麻煩?”
“也是,”肖龍進應一步棋后點頭道,“哎,聽說吳桂芳頂你培訓回來了?”
“我哪知道?成天被這五班雞毛蒜皮的事折騰得夠嗆,那顧得了別人的事?你不知道,這幫大爺個頂個的攪屎棍,專跟你搗亂,把我氣得……”
“那不行,怎么能跟學生置氣呢?你若真被氣倒,他們倒高興了。聽哥的,工作歸工作,生活是生活,千萬別攪在一起。你得學會上課罵學生,下課笑瞇瞇,啥事不往心里去?!?p> 陳尚東拈著棋子笑道:“行啊肖哥,看不出你這數(shù)學老師懂得倒挺多?!?p> “數(shù)學是門嚴肅學科,很講究思維縝密分門別類???,走棋?!毙堖M催陳尚東落子后,飛快應棋繼續(xù)道:“人生最重要兩件事,一是健康,二是心態(tài)。沒有健康,任你榮華富貴也如過眼煙云無福享受。心態(tài)若有改變,人生的成敗得失也要跟著注定?!?p> 陳尚東對這些心靈雞湯充耳不聞,執(zhí)白棋穩(wěn)健周旋,終于抓住黑棋遲緩的兩手棋撈得實地,棋盤漸有扭轉(zhuǎn)之勢。
肖龍進眼見不妙,再出驚人之語干擾,“明天學校要開會宣布重要事情?!?p> 陳尚進頓了頓,繼續(xù)走棋,“我知道,恢復晚自習嘛,對嗎?”
“不止這個,”肖龍進落子如飛氣勢逼人,“還要宣布《過程管理質(zhì)量獎勵辦法》。”
“不還在研討么?就要實施?”陳尚東抬頭問道,“這個影響面可大著呢?!?p> “誰說不是?各科都以新生進校的核定人數(shù)計算入口成績,今后每次考試的成績都做為出口成績?nèi)Ρ热肟诔煽?,每提升一位獎?0元,超過重點班則獎勵翻倍,夠刺激吧?”
陳尚東見肖龍進唾沫橫飛,手里抓著棋子不知該往哪放,干脆丟進棋盒里,“你到底還有多少消息,一起說出來吧,免得我心浮氣躁的聽著累。”
肖龍進紅著臉爭辯道:“看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使盤外招一樣。你這擺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兩人正在爭執(zhí),門外有女人喊道:“有人嗎?過來幫幫忙。陳尚東,你肯定在屋里,快開門。”
陳尚東過去開門,一位年近三十氣質(zhì)出眾的女人站在門口,身段苗條長發(fā)飄逸。
“吳老師?你回來了?”
肖龍進湊過來打趣道:“喲,桂芳老師去趟省城氣色變好很多啊?!?p> “變好?反話吧,曬黑了嗎?”吳桂芳緊張起來。
這個世界上,不在乎自己外表的女人幾乎沒有。
“真話呢,變得水靈多了,我真后悔自個結(jié)婚太早?!?p> “就你?拉倒吧,敢調(diào)戲老娘,你膽兒變肥了啊?!鳖D了頓,“別廢話,快來搬東西。這是新來的英語老師李欣,你們今后是隔壁鄰居,要互相幫助,知道不?”
兩人看過去,只見一位青春靚麗的女孩站在三輪車旁看著這邊。
“麻煩你們了,不好意思?!迸㈦p手交叉禮貌地躬身道。
兩人盯著女孩手上的浪琴腕表面面相覷,哪里冒出來的富家女?
肖龍進口水直淌,陳尚東嫌惡地推他一把。
兩人過去卸下行李,等三輪車開走后,再將被褥皮箱等搬進馬新語住過的宿舍里。
一通忙活后,李欣從袋里拿出蘋果要兩人吃了再走,吳桂芳搶過蘋果塞在肖龍進懷里,“女孩的屋里沒什么好看,你們繼續(xù)下棋去吧。”
屋門關(guān)上,肖龍進拿蘋果在身上擦擦一口咬掉大半,“走,把棋下完?!?p> 陳尚東搖頭道:“沒興致,改天再下吧。”
肖龍進拿半邊蘋果指著道:“得封盤,你可別耍賴?!?p> “行,聽你的。”
“得嘞,我去躺一會,你自便。”
肖龍進擦擦嘴角的口水回宿舍休息。
陳尚東關(guān)上屋門信步往學校后面的小溪走去。
正是午休時間,校內(nèi)異常安靜,小道兩旁綠樹成蔭,三三兩兩的同學在草坪里捧書苦讀。
“這世上沒有天才,全靠勤奮,自己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标惿袞|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心里唏噓不已。
那個時候,陳尚東就是這樣擠出所有可用的時間刻苦學習。
每逢學校停電,他總能默默遠離大呼小叫的同學,獨自跑回黑黢黢的宿舍里回憶課本。
惟其如此,他才能順利地從農(nóng)村考去省城重點大學,才有這份穩(wěn)當體面的工作。
陳尚東覺得眼前和煦的陽光、蔥綠的樹蔭、寬廣的草坪是如此和諧,漸漸在腦海里形成一個個簡短熱情的音符,連成旋律很是優(yōu)美,他趕緊掏出手機哼著錄下來。
走出學校后面的小門,陳尚東聽到前面小溪邊有歌聲傳來:
“我們也曾終日逍遙蕩槳在綠波上
但如今卻勞燕分飛遠隔大海重洋
讓我們緊密挽著手情誼永不相忘
讓我們來舉杯暢飲友誼地久天長
……”
“這是《友誼地久天長》,唱得不錯。”陳尚東覺得聲音有些耳熟,緊走幾步到小溪邊,拐過一座土丘,只見四個少年按照樂隊配置站好邊彈邊唱,正是五班的羅子豪、龍興軍、李杰和王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