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陳尚東興致不高,時而有學(xué)生沖他招呼,他也只點點頭擠出一抹笑容。
他對湯琳母親說自己成績突飛猛進是騙的湯保全,可前面那話卻是真的,父親在自己讀初中時確實每三天就從家里送來菜米,還不僅只初三一年。
每當(dāng)父親騎自行車來學(xué)校,正講課的老師或者聽課的同學(xué)都會心領(lǐng)神會地叫他出去。
那段青蔥歲月,父母著實操碎了心。
回到宿舍,楊思海已打來兩份飯菜。
“本想同去拜見令尊,奈何你跑得太快。來吧快吃,等會涼了。”
“謝謝,我這還有菜,一起吃吧。肖老師回去了?”
“可不咋地?跑得飛快。”楊思海低頭吃飯,瞥一眼陳尚東后,欲言又止。
陳尚東緊扒幾口飯后問道:“有事?”
楊思??嘈Φ溃骸拔乙{(diào)走了?!?p> 陳尚東頓時凝住,“什么?調(diào)走?你不是說要扎根辰河么?”
楊思海緊皺眉頭將飯碗一丟,掏出煙來猛吸。
“出了點事,必須調(diào)走?!?p> “什么事?我能幫你么?”
楊思海擺手道:“謝了,這個忙你幫不了,而且......”
陳尚東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而且什么?”
“沒什么,明天中午我把欠你的那頓飯還了就走?!?p> “這么急?去省城?還教書么?”
楊思海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教書了,去省城一家公司上班?!?p> 陳尚東想了想,“令堂身體有變,對么?”
楊思海拿煙的手抖了抖,深深地看一眼陳尚東后緩緩點頭。
陳尚東頓覺沒了胃口,飯碗丟一邊也抽起了煙。
“我這一走,你自個保重。學(xué)校里勾心斗角派系相爭,你最好明哲保身,
別輕易出頭,有事也當(dāng)沒事,沒事謹守本分。對于頂替你去省里培訓(xùn)的吳桂芳老師,你也不要有怨言,人家背后有人,你斗不過。肖老師那里,你也別靠太近。”
“你這算是臨別贈言?”
“算是吧。還有,你最好去報個音樂培訓(xùn)班,甭管自個今后怎樣,藝多不壓身嘛,說不定你真是音樂天才呢?你英語底子不錯,找機會也鞏固一下吧,多學(xué)點東西多條退路不是?在這個現(xiàn)實社會里,每個人都代表著一個世界,人與人之間需要相互聯(lián)接。雖說天才總能將周圍的小世界都吸收過來讓自己變得自己強健有力,但天才自身也要不斷積蓄?!?p> 陳尚東低頭不語,楊思海繼續(xù)說道:“跟你說這些,是怕你一葉障目,在教師的崗位上磋磨日久變得不思進取。八哥,知道么?就是鸚鵡,養(yǎng)熟了后放它走它也不走,因為有吃有喝。大象,從小被鐵圈拴住,怎么掙也掙不脫,長大后只要輕微用力就能逃脫它也不走,因為它已經(jīng)習(xí)慣向命運屈服。陳尚東,你可別學(xué)八哥和大象啊?!?p> 陳尚東覺得楊思海今晚的話很怪,勸學(xué)音樂又謀退路,這么肯定自己教書不能長久?
“我首先還得工作,不是嗎?離了教師崗位,我能做什么?伏爾泰不是說過么?‘工作能免除三大流弊:生活乏味、胡作非為、一貧如洗’,至少我捧著教師飯碗不會沾染這些惡習(xí)?!?p> 楊思海點頭道:“也對,你好自為之吧。今后有事,盡管來省城找我,千萬別客氣。”
兩人一陣沉默,陳尚東提醒道:“聽肖老師說,新來的見習(xí)老師總打聽你的事,跟你的調(diào)動有關(guān)嗎?”
楊思海笑笑不屑道:“都追到這里來了。”
“什么意思?”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也是才知道,這個英語老師是我未來妻子的表妹。”
陳尚東瞪大眼睛,“未來妻子?才幾天啊你就多了個未婚妻?跟你父親做的交易?”
楊思海激賞地看著陳尚東,:“你猜得一點不差,我母親病重,本市治不了,只能去省里。他出面搞定一切,然后跟我提了條件。嘿嘿,辛苦半生,竟不如攀附豪門幾天,這下工作婚姻全都解決了,我是不是很幸運?”
陳尚東見他眼圈泛紅,不知如何勸慰。
“行了,你忙,我也去收拾收拾。”
陳尚東見他拿起飯盒晃蕩著身軀走出屋門,靜坐一會后,收拾飯碗再打開電腦。
突然,他覺得屋里有些不對勁,書桌的抽屜有一個沒有完全關(guān)緊。
陳尚東有強迫癥,不管是辦公室還是宿舍,每個抽屜從來都關(guān)得緊緊的,不會留一絲縫隙。
他回頭看了看放在角落凳子上的棋盤,那是周一跟肖龍進下的那局棋,他曾騙肖龍進說棋局已毀,實際上并沒有。
棋子在棋盤上有些移位,一顆白子竟然掉在地上。
“有人進來過,”陳尚東非常肯定。
他找什么?自己窮得叮當(dāng)響,他會惦記自己什么東西?
會不會是楊思海?陳尚東自然首先想到這點,旋即馬上否決。
不可能,楊思海對自己照顧有加,兩人親如兄弟,他斷不會害自己。再說他也不可能惦記自己的任何東西,就算惦記的話,他若開口自己也會給的,不可能私下偷拿。
莫非他去食堂打飯時沒有關(guān)門,別人順手進來翻翻?
陳尚東看著桌上的鑰匙,對,肯定是這樣,自己鑰匙丟在屋里就跑出去,楊思??隙ú粫P(guān)門。
認定是這樣后,陳尚東起身檢視屋內(nèi),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東西遺失。
他越發(fā)肯定就是哪個學(xué)生見房門沒關(guān)隨意進來翻翻,絕對是這樣。
既然沒有遺失東西,那便算了,沒必要大驚小怪。
沒多久,隔壁屋門關(guān)上,摩托車引擎發(fā)動,楊思海上街去了。
夜色已濃,陳尚東見楊思海依然未歸也沒在意,給舅舅去過電話,得知父親和幾個村人都已坐上去省里的火車后,放下心來。
看著手機,他突然想到上次冒領(lǐng)的那臺蘋果手機,心里一動,決定去辦公樓探個虛實。
不多時,他來到辦公樓,黑黢黢的大樓仿似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想要吞噬黑暗里的一切。
左近不時傳來拉二胡的聲音,那是沒地方去的住宿老師閑得無聊操琴喻志。
來到辦公室門口,陳尚東打開壁燈隔著玻璃窗看了看,里面沒有任何動過的跡象,心里頓時放心,正要拿鑰匙開門,背后有人高喊道:“你干什么?”
陳尚東全身一顫,拍著胸脯轉(zhuǎn)身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不知道?”
楊思海斜挎書包,脖頸處掛著照相機,嘻嘻笑道:“你這膽子,活該被嚇死。在這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明天就要走了,我去樓頂拍幾張照片。三年級樓最高,我以前經(jīng)常去上面眺望市景,可惜以后沒得機會了。你呢?”
“有個課件落里面了,我得拿出來晚上加班?!?p> “加什么班啊,走,一起宵夜?!睏钏己@妥?。
“別,我真有事,咱明天中午不還要一起吃飯的嘛?!?p> “中飯是中飯,宵夜是宵夜,走吧哥們?!?p> 楊思海的“哥們”兩字打動了陳尚東,兩人勾肩搭背往校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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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晉進
感謝鹿歸白澤、武道蜜蜂、山藥紫薯粥、輕雨寒梅、紫茵不止、空留塵緣嘆、囚白等,你們的打賞如黑夜里的明燈,還有諸多給票收藏的朋友,謝謝!這本書會從第一卷的勾心斗角到第二卷的縱橫捭闔,再到第三卷的滄海橫流,肯定不是現(xiàn)實向小說,會有很多爽點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