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甄世杰查看一下蘭心手臂上縱橫交錯的雞毛撣子竹柄抽出的印痕,嘆道:“看來這家法還是免不了要用的。不過,鎮(zhèn)紙這種又笨又重的蠢物打到手心上,力道控制不好,是要傷人的,癢癢撓雞毛撣子也不能輕用,你自個兒另行準備家法吧?!碧m心含羞帶怯的望著他,不知是真是假。
甄世杰耐心的解釋給他聽?!斑@個鎮(zhèn)紙雞毛撣子只能用來打手心,可是手對醫(yī)者很重要,寫字,拿脈,抓藥,針灸,腫了傷了多有不便。所以男孩子犯了錯,是要扒了褲子打屁股的。屁股上肉厚,可以造成不小的痛苦,卻只留下最少的傷害。收個女弟子還真是不方便,若是男子就沒那么多顧忌。就是忘憂跟我學藝的時候,年紀小,不學好也是要打屁股打大腿的。你是大姑娘了,親父親兄也不好那般沒臉沒羞的打法。就馬馬虎虎在手臂上招呼吧,手臂面積大,多打幾下,也不愁沒地兒下手??尚『⒆庸谴?,有個好歹,麻煩更大,不如換個家伙。也不必藤條,鞭子,就戒尺吧,竹的木的都行,能給點教訓,有所警戒就行?!碧m心這才明白他的用意,也知道真得自個準備家法了,弄個家伙打自己,挨了打受了罪,還得感謝師尊的細心周到,委實是荒唐可笑,卻實在笑不出來。甄世杰道:“盡快給我備好,否則……下一次,我就拿雞毛撣子往臀部大腿上招呼了,你自個掂量著吧?!?p> 蘭心不敢怠慢,也實在不知道什么樣的戒尺能讓師父滿意,便叫人把竹尺木尺都做一把,樣式就仿照書塾先生使用的。那家人雖覺怪異,也不多問,傍晚就送來了,卻是竹木兩種,每種兩根,一長一短,那是書塾先生的標準配置。短得一尺半長,一寸寬,一分厚,是用來打手心的,長的長達三尺,是用來打屁股板子的工具。木尺用的是花梨木,不易折斷。竹尺用的是韌勁十足的水竹,而且是去黃留青,竹青打人更疼。四根戒尺都打磨得十分光滑,絕對沒有一點棱子,毛刺,不會割傷人,后面還綴著絲絳穗子。
蘭心氣得雙眼圓瞪,這事辦得實在扎實,可這不是他做主人責罰下人之物,特別做的結實耐用,還打得疼的,是她要受的。這家人真的是拍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做的如此誠心,是誠心害她多吃點苦頭了。本欲發(fā)作,命他重來,卻見姨父踱了過來,也不便多說,只向師尊道:不合心意的話,叫他重新去做就是。甄世杰眼見這家法有竹有木,長的打屁股,短的打手心,齊全。要一根的來了四根,再看蘭心那又氣又囧的樣子,十分可愛,笑道:“這家法備的齊全,我很滿意。心兒,還不把東西收了,好好打賞人家?”蘭心無可奈何,只得照辦。甄世杰拿起根尺長的青竹戒尺,端詳一下道:“把這個打磨的更薄一些。”他見過他的驕傲凌厲,這樣一個嬌尊玉貴的女孩子,卻在他面前任打任罰,哀哭求告,有多不容易?他了解他的不易,以后再生氣責罰,也不會下重手,打幾下可以,卻不會傷到他,他舍不得。那人應聲而去。
甄世杰回頭向蘭心道:“我罰了你打了你,你會記恨我嗎?你功夫好,我可禁不起你一掌?!碧m心雖然是滿腔郁悶,也不得不道:“師尊如父,弟子哪敢做出犯上之事?不怕遭雷劈?你老會去管教別人嗎?你付出了希望,因為在乎,才會生氣,只怕我能力有限,讓你失望?!薄皠e,我就你一個徒弟,別無選擇。傷不起?!闭缡澜苡值溃骸斑@事辦得有誠意,這些都留著備用?!疤m心只得先將三根戒尺搬進書房,甄世杰跟進來道:“那根送過來,就放在書案上,也能做鎮(zhèn)紙,要用也方便,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賞你幾尺子,試試他中用不中用?”蘭心又是尷尬又是窘迫,道:“師父就別做弄我了?!薄耙擦T,就看你什么時候需要家法矯正行為再嘗試吧?!敝匦麓蚰ミ^的竹戒尺,上手又輕又薄,打的疼,卻不會留下任何的傷痕。
蘭心開始學習,不過是以讀書抄書背書為主。自從蘭秀罵過忘憂,她倒是時時隨侍,伴著蘭心讀書。他與靈仙的任務是幫助他讀通醫(yī)書,查找每味藥的詳細資料,在哪本書的什么位置。不過,忘憂了解甄世杰的教導方式,可以明確告訴蘭心哪些需要背誦,哪些應該理解性記憶,強調(diào)重點與相近相反的注意事項。怎么應付師尊的提問,他是有經(jīng)驗的,這些靈仙就不知道了。
蘭心背書,忘憂在一旁伺候。背錯了,甄世杰會當面提醒。蘭心背不出來的,他便讓忘憂接著背,雖不能代替蘭心過關,也能給他些提醒。甄世杰隨口提問,蘭心能答上來最好,答不上來,甄世杰就會轉(zhuǎn)而詢問忘憂。忘憂如今也算是名醫(yī),對那些基礎的要求記憶背誦的東西,卻未必都記得清楚,他若也答不出來,姐妹二人雙雙挨戒尺。甄世杰可不管忘憂是什么身份,弟子也好,婢女也罷,在他面前,必定一視同仁。
忘憂這個陪太子讀書的也不輕松,他本就畏懼甄世杰,如今更是用他引領后進,帶蘭心學習。挨了幾次戒尺,他也不得不把以前學過的書本,一一重新溫習,務必做到爛熟于心,以備咨詢。溫故而知新,等于從頭再學一遍。他雖遠遠不及蘭心的功課繁重,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在外獨立行醫(yī)已有幾年,若為一些基礎知識回復錯誤,招來責打,也是丟人現(xiàn)眼的。
幸好蘭心是初學,甄世杰縱然隨時查考,問詢的內(nèi)容也只限于蘭心學過的東西,不會涉及更深層次的內(nèi)容,所以忘憂還是很少受到師尊責罰的。可若是動了戒尺,鐵定他受的罰比蘭心更重,僅有的幾次都是當著蘭心的面施罰,不會給他留丁點顏面。作為出師的名醫(yī),在基礎課上出錯,委實也是用不著留情的,蘭心若犯的錯不算大,挨上幾尺子,甄世杰也會當了忘憂的面打。若是惱極了,把忘憂趕出去,關上門來打,必然不會輕松。明知他會失態(tài),甄世杰也就不想讓外人看到,多少給他留些顏面。他們同在師尊之前侍教,都看到過對方受罰時的狼狽。另外他們在師尊座前受教,同進同退,也有避嫌之意,畢竟都是青春少女了,甄世杰也會處處留意各自的名譽。好在甄世杰現(xiàn)在是教導蘭心,不會去刻意管教忘憂,最起碼在蘭心的功課沒有跟上忘憂的進度前,他不會過多關注忘憂的功課,不會刻意給他布置功課,最多是讓她自己看書,把該記的記住,背誦出來。若有疑問,提出來,他也是盡力解答。相對而言,忘憂比蘭心輕松的多。靈仙本來是沒有被查考的資格的,他只是個醫(yī)婢藥童,甄世杰雖然知道他懂得些醫(yī)術,也不會過問,后來卻發(fā)現(xiàn)這些啟蒙課他都會,而且背的比蘭心忘憂都純熟,也便拿他做個標桿,順便激勵一下那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