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不可能只甘心一直把她抱在懷里。我的手摸在她的后頸，臉貼著她的臉頰，準(zhǔn)備去吻她。
她閉著眼睛，手緊緊的抓住我的胳臂，我望著她的紅唇，心跳愈加的劇烈。她的不為之所拒，突然讓我覺得這是一件錯誤以及腌臜基于一體的丑事。我倆或許都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但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不要臉的次數(shù)多了，是否也就越對可恥的事情沒有意識了呢？
這與我而言，不是戀愛，不是情投意合，不是理想中愛情該有的模樣———不，這算不上是愛情，這只能算是短暫的生理需求，短暫的互相滿足而已。等到強(qiáng)烈的欲望期過后，我們互望對方的時候，可能越看越覺得對方像一坨狗屎，最終還是會鬧到一種不歡而散的局面。
她見我久久未吻下去，便睜開眼睛對我說：“怎么？良心發(fā)現(xiàn)了嗎？是我的嘴唇不夠紅潤，姿色不夠艷麗；還是你是一個正人君子，不忍心對我下手？”
“不是，”我松開她，走到一邊，“我是不忍心對自己這樣。希望你能明白，我們都不是彼此的玩物;這樣做沒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我們不會長久的。生活不該是這個樣子，愛情不應(yīng)該是這個這樣，你我都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為了使自己清醒冷靜，我拿起冰桶里早已融化了的冰倒在了自己的頭上。
“不是有句話話說，‘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此刻擁有嗎？’錯過了，也許永遠(yuǎn)都不會有這樣的機(jī)會了。生活不該是這個樣，那該是什么樣子呢？”她自言自語道，然后坐到沙發(fā)上掏出來一盒沒有拆封的煙，將其打開，點(diǎn)燃了一根，抽了起來。
經(jīng)過小美之前的舉動，我也不覺的這樣的事，有什么可驚訝的，所以也就沒有對她說什么。
她的神情看起來很傷心，但我不相信令她傷心的人是我，我知道我在她心里的分量并沒有那么重。
她邊抽著煙邊繼續(xù)講：“這是我抽的第三盒煙，但是我并不會抽煙?！?p> “既然不會抽煙，那為什么還要抽，抽煙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為什么還要抽煙呢？”她反問道。
“我？我和你不一樣，男人抽煙是平常的事情，而女人抽煙屬實(shí)是不應(yīng)該的事情。”
她勉強(qiáng)的露出笑容，“我也覺得不應(yīng)該，可有什么辦法，我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我記得我18歲的時候，有人說抽煙可以減少痛苦，年少無知就聽了她的話。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傷痛一點(diǎn)兒都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p> “是什么事傷害到你了嗎？”我坐到她的旁邊，相隔大概有五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十五歲的時候，我還在念初三。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學(xué)，寒暑假我都會找她去玩，在她家住上三兩天，或是一個星期。她的家里只有爺爺和奶奶，對我倆的慈愛毫無差別，這就是我一直愿意去她那里的原因。我很渴望家里能有這樣一對老人，可爸爸是單親家庭，奶奶又過早的離世。所以，這樣的愿望，很早以前就破滅了。而這一年，她們家里多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大哥哥。我同學(xué)說，那是她哥，已經(jīng)有四五年沒有回來過，也沒有和家里的人聯(lián)系過。家里人都以為他誤入了歧途，惹上了什么是非，一命嗚呼了。我仔細(xì)瞧過他幾眼，算不上英俊帥氣，與眾不同；但他為人和善，對我和我的同學(xué)都很好?！闭f到這時，張之慧不再往下說，神情愈加的難過，眼睛里閃著淚花。
“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難道后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了嗎？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事，因此而傷害到了你？”我猜測說。
“對我來說，算是一種傷害，但我想，不是你想的那種傷害?！?p> “那會是什么傷害呢？”我低聲說，不知道會是什么傷害，讓她多年以后想起此事還以淚洗面。
她又點(diǎn)了一支煙，繼續(xù)說了下去：
“和他相識以后，他經(jīng)常給我們買很多很多的零食；帶我們看電影、逛游樂場、去圖書館、給我們買漂亮的裙子———那時候的我，仿佛都覺得這是童話故事里才會發(fā)生的事情。而這一切卻真的都在我身上發(fā)生了。那時我還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但我知道，只要他在，快樂事情就會源源不斷。然而，這樣美好的生活只過了過了二十多天，他就說他要走了，叫我們照顧好自己。我們問他‘今年寒假你還會來嗎？’他傻傻的站在車站門口，很久以后才對我們說：‘不知道，可能會，也可能不會?！?p> “初三最后的一個學(xué)期，是我有史以來覺得最漫長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在盼望，期盼著寒假的到來。我不知道我是在盼望著那個大哥哥來，還是盼望著足夠多的零食，漂亮的衣服，喜歡的圖書———總之，總是盼望著，盼望著！寒假剩余的最后十天，我已放下奢望，放下之前所有的美好幻想，不再奢求他的出現(xiàn)了。但是他來了，我的寒假算是和之前一樣，帶著同樣的喜悅結(jié)束！他臨走前，我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他也同樣的傻傻的站在那里，同樣的說：‘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倚睦镉袕?qiáng)烈的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會來。
“天從人愿，我高一的寒暑假他都來了。這時的我，已經(jīng)不覺的那些零食、衣服、圖書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反倒是他，如果不要這些東西可以換回他的不走，我一定會不要的。我常常打心里感覺到，他每次來探望我們，并不只是因?yàn)樗拿妹?；每次的笑逐顏開也不是因?yàn)樗?；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但從他的眼睛里，我看的見他心里有我的影子。
“他臨走的那一天，是個晴朗的日子，天空中飄著幾朵棉花糖似的白云，陽光也并不炙熱。我和他坐在公園的小山坡上，吹著清涼的風(fēng)。他說：‘你的學(xué)習(xí)成績還好吧？’他總是愛問我這樣無聊的問題?！€好，如果繼續(xù)這樣保持下去，一般的大學(xué)還是有希望的?！艺f。他聽完我的話，露出微笑，從口袋里掏出兩千塊錢放在我的手里，然后對我說‘這兩千塊錢，一千是你的，一千是給我妹的，就當(dāng)是你們下個學(xué)期的生活費(fèi)?！麖膩頉]有給我給過這么多錢，我不知道他這次給我這么多錢，是出于什么什么目的。
“‘我爸會給我生活費(fèi)，我不需要這么多錢，如果你想讓我做什么，只要我做得到，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他抿嘴而笑，‘你可真是個傻丫頭，如果我對你有什么目的，去年的時候可能就按耐不住了，何必還要等到今年?！f到這時，他把我摟在懷里。我第一次感受到異性的體溫，第一次心跳，第一次想把自己的全部給一個男人?！阋欢ㄒ邌?？’我希望他永遠(yuǎn)都不要走，永遠(yuǎn)的留在我身邊。雖然現(xiàn)在想起來很天真，但那時候的我確實(shí)這樣想過。
“‘我得出去掙錢，我爺爺奶奶還有妹妹都指著我而生活?！卮稹！悄忝髂赀€會來嗎？’”雖然我早已知道他的回答，但如果不問就覺得他不會來。是的，他以同樣的言行舉止說出了那句話。
“‘我愿意和你一起走。’我抱緊他，他搖著頭，‘天真不是不想后果，凡事都有后果，這后果對你來說是不值得的！’什么是值得？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我現(xiàn)在唯一能想明白的就是，只要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前思后想的顧慮，只會讓人離后悔的邊緣越來越近。
“他吻了我的額頭之后，抱著我的雙手就松開了，‘以后無論怎樣，都要以學(xué)習(xí)為重，別人對你的好，也不要輕易相信。’他起身準(zhǔn)備要走，我拉住了他手，‘為什么？你是嫉妒別人對我好嗎？你是害怕我因?yàn)閯e人對我的好，而忘了你的好，而忘記你這個人嗎？’”他歪著腦袋望著我，‘我又不是孔圣人，沒必要讓人總是惦記著我。’我使勁抓著草坪上的草，我的小脾氣也是遇見他之后才有的。我希望他能再次坐在我身邊，把我攬?jiān)趹牙?，可惜他并沒有那樣做。
“‘憑什么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憑什么要聽你的話？我連我老爸的話都懶得聽，你算老幾?！易テ鸨晃野蜗聛淼牟?，向他扔去‘以后別人要是對我好，我也絕對會對他好?！?dāng)時我看著他聽完我的話后，樣子是懊惱與無奈；現(xiàn)在回想起來，似乎不是那樣，而是傷心與沮喪。
“那天下午他走了。望著火車疾馳而過，我哭了。那個夜晚，我傷心欲絕，喝了一瓶白酒，———用他給我的錢。這也是第一次流淚，第一次感到心痛。他給過我許多的第一次，而也正因?yàn)槭沁@些第一次時常牽絆著我的學(xué)習(xí)，我的心情，我對未來的幻想。無論怎樣幻想，我的美夢中都會有他的身影。
“高二的這一年，他沒再來過。我想他一定是生了我的氣，不再愿意回來了。我的學(xué)習(xí)一落千丈，生活中的種種都充滿乏味感。老師無數(shù)次搖頭對我說‘這樣下去，你踏進(jìn)大學(xué)的腳步可就沒有什么希望了?！乙苍囍{(diào)整過，但始終于事無補(bǔ)，仿佛得了抑郁癥一般。
“高二結(jié)束后，我便以輟學(xué)補(bǔ)貼家用為由，離開了我的家鄉(xiāng)，去哈爾濱打工。聽別人說他去了那里，我篤信只要我去找他，就一定會找到他的。一年很快的就過去了，這一年里，他音訊全無，好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我再次回到老家，他妹妹告訴我，他因搶劫他人財(cái)物時，不小心失手勒死了對方，被判死刑。打死我我都不相信他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一個會持刀搶劫的人，一定是警察誤會了他，抓錯了人?？纱謇锏娜硕颊f這是事實(shí)，警察沒有抓錯人。那天晚上我抽了同樣多的煙，喝了同樣多的酒，流了同樣多的眼淚。從此以后，誰如果無緣無故的對我友好無比，我就會想起他從前說過的那句話。后來才知道，他的那句話，對我來說，是一種保護(hù)。”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給我講這件事，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走出之前的陰霾。我想安慰她，但是該怎么去安慰她———我想無論我現(xiàn)在做什么，都是不應(yīng)該做的事，不然我之前的那些話就毫無意義可言了。
她淚流滿面，我向她遞去紙巾，再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他不在了，這或許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我試著用言語安慰她，“如果他還尚在人世，又不愿理會你，那才叫人痛苦呢?！烙兄赜谔┥剑蜉p于鴻毛，’我一點(diǎn)兒也不覺的他的死要比鴻毛輕。即使他真的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他的舉動絕對不是只為了他自己?！?p> “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她拿著紙巾擦著面頰，“你也覺的他的舉動是出于生活所迫，并不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而那樣做嗎？”
“是的。我相信，他肯定還有別的難處?！?p> 張之慧沉默了片刻，又點(diǎn)起一根煙，吐出煙圈，然后對我說：“知道我為什么會那樣做嗎？”
“哪樣？”我不知道她所說的是什么。
“其實(shí)，我一點(diǎn)兒也不喜歡你的性格，還有你的言行舉止，我只是強(qiáng)迫自己去靠近你。我有那么幾次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可你終究不是他，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彼龑⑽次甑臒?，放進(jìn)煙灰缸，將其摁滅?！敖?jīng)過以前的事情，我明白一個道理：人要及時行樂，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唯唯諾諾的對以后沒有什么好處。失去了眼前的機(jī)會，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機(jī)會了?！?p> “我可不這么認(rèn)為，”我說，“失去了某些東西，就會得到某些更為重要的東西。為官不斂民財(cái)，失去了家財(cái)萬貫的機(jī)會；但他又得到了清正廉明的美譽(yù)和安享晚年的機(jī)會?，F(xiàn)在的貪官有幾個是可以安享晚年的？就好比你我現(xiàn)在及時行樂，只會讓自己越來越變的濫情，越來越不知道情為何物。我們始終都要成為別人的丈夫和妻子，到那時候想要收斂及時行樂的心，恐怕就為時已晚了?！?p> “那是你所認(rèn)為的。你有你的大道理，但所有事，都不是你所說的那樣?！睆堉劢┯仓弊樱Z氣變重，“我潔身自好一輩子，可我未來的老公他可不一定會那樣———這可不公平。”
兩夫妻之間又如何追求公平呢？這是一個過于長遠(yuǎn)的問題，可能等婚后，方可知曉。不過，我這個人在一般的事情上不愿意追求公平，因?yàn)樽非蠊降倪^程會讓人很困苦！
“也許是你說的那樣，”我順著她的意思說，“人生在世為的就是追求公平，沒有公平的生活，也蠻沒有意思的?！表樏H只能順著摸，反著摸的話，會使它很不開心，這樣對自己也沒有什么好處。一直這樣沒完沒了的爭辯下去，是沒有結(jié)果可言的。
“我也能體會到你的好意?？傊?，還是謝謝你?！睆堉壅Z氣轉(zhuǎn)好，“雖然說起來這是一件尷尬的事情，不過仔細(xì)想想，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我不想太約束自己，我想活的自由一點(diǎn)，開心一點(diǎn)，這個沒有錯吧？”
“只要你所做的事情，不覺的后悔就應(yīng)該算是對的，最起碼對你自己而言?！蔽覍λf。
“是的，我一直都在這么想?！彼那楹棉D(zhuǎn)，不再傷心難過，這與我而言，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結(jié)了賬，把她送到了她居住的小區(qū)門口。這時她對我說：“我一個星期后就走了?！?p> 我感到不可思議，“為什么走的這么突然？”
“廣州那邊有人給我介紹了份很不錯的工作，我想去看看?！?p> “那很好，干我們這行的沒什么前途可言?！?p> “那你以后準(zhǔn)備干什么？”
“不知道。我沒有什么一技之長，或許一輩子都要給別人打工?！?p> “別總是那么垂頭喪氣沒有信心，”她向我擺手，“我進(jìn)去了，你也早點(diǎn)回去。加油！”
我擺著手，心中的失落之情莫名加重。
一個星期后，張之慧果然離開了。我沒有去送他，也沒有說過挽留過她的話，雖然我的心里很難過，希望她能留下來，可我又清楚我只是被一時的情感控制住了而已。
就在張之慧走的那天晚上，冷小軍突然叫我和表哥出去喝酒。表哥沒有去，只有我和他去了。他叫了很多酒，酒后才向我透露，他喜歡張之慧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告訴她。還說，如果我打算和張之慧好，他就會準(zhǔn)備一個麻袋，然后找一個暗道套住我的頭，拿著磚頭讓我頭上起幾個大包。
著讓我感到非常的意外。
我問他：“什么是勇氣呢？”
他回答：“不知道。不過，我之所以不敢對她說我喜歡她，是因?yàn)槲抑兰词刮覍λ戆琢诵囊?，她也不會喜歡我的。我不但個子不高，皮膚黑，而且最重要的還一點(diǎn)都不帥。不帥也就算了，還沒有錢，沒有背景。要是我有個有錢的老爸，即使長的丑，我也有信心對她說出那三個字?？墒?，我什么都沒有，連個像樣點(diǎn)的工作都沒有。上天可真是不公平，別人家的孩子一生下來，什么都不用愁，而我，連喜歡一個女孩子，都得有那么多的顧慮?！?p> “她是你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嗎？”我問他。如果張之慧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什么都沒有得到，也就不會有痛苦糾纏著他。
“第二個?！彼卮?。
“那第一個呢？”
“她結(jié)婚了”冷小軍提起此事時，語氣略顯氣憤，“她家里人可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二十萬就把她賣給了比她大十三歲的殺豬大漢，長的和鐘馗似的。你還別說，你跟那個臭不要臉的長的還真有一點(diǎn)相似呢。要是給你粘點(diǎn)胡子，那他媽的就是雙胞胎兄弟?！?p> 平時看他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不言不語，這會卻好像被酒打破了任督二脈，左一個他媽的，右一個他媽的，好像和他媽的結(jié)下了極大的仇恨。
“和張之慧一樣，只是暗戀，沒有對她表白嗎？”我有時候很歡聽別人的故事，只要他愿意講，態(tài)度差點(diǎn)倒是無所謂的事情。
“我不用和她表白，”他用筷子夾起一大口老虎菜塞進(jìn)嘴里，“同學(xué)們都說她喜歡我。而且，她總是把她的中午飯分一半偷偷的放進(jìn)我的抽屜里。本來我是不喜歡她的，可能是因?yàn)樗龑ξ业年P(guān)愛有加吧！慢慢的，就越來越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喜歡她才是正確的選擇。
“這事你不提還好，這一提，我就想起他那個老公，和他那個錢串子老爸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要臉，什么叫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其實(shí)我一點(diǎn)也不怨齡芳，她只是身不由己而已。所以，齡芳婚后沒多久，我就打算教訓(xùn)一頓那個糟老頭，好讓他長點(diǎn)記性，不要再對齡芳的妹妹明芳那么殘忍。”
他講個不停，我無話可插，最多就是聽完他一段話后，點(diǎn)頭，微笑，喝酒，再點(diǎn)頭微笑。
“你知道我是怎么教訓(xùn)他的嗎？”冷小軍嘴對著我說，口中的洋蔥味熏的我夠嗆。
我也夾起一筷子涼拌洋蔥塞進(jìn)嘴里，然后回答：“該不會是頭套麻袋吧？”
他大笑了起來，“是的。我叫了我最好的哥們埋伏在村口的商店附近。她老爸愛在那里打麻將，晚上一兩點(diǎn)才會回家。等他出來的時候，我們就跟蹤上他，等他走的離商店有一些距離的時候，我倆就給他的頭上套上麻袋，趁機(jī)會好好修理他一頓。”
“那你們成功了沒有？”我說。
“當(dāng)然成功了，”他扭著脖子大聲說，鄰座的一個女孩被她嚇了一大跳，“我們給他頭上套上麻袋的時候，他嚇得直哆嗦，還一個勁的叫我們大爺，求我們放過他。我們才不理會他呢，上去就是給他一頓拳打腳踢。不到一分鐘，我渾身就失去了氣力，這時候，我的好哥們對我說，他叔叔之前教給了他一套軍體拳，說是要表演給我看。那我當(dāng)然想看了，于是他就揮會起拳頭，狠狠的又揍了那老頭一頓。我倆大快人心，算是給齡芳報(bào)了仇。不過，之后我倆可就慘了，被我們的父母知道這件事情，挨了一頓棒子不說，還被學(xué)校給開除了?！?p> “被學(xué)校開除，可真不值得?！蔽覍Υ擞X得很惋惜。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樂意那樣做，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后悔。可是，你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嗎？”他將我倆的酒杯都填滿酒。
“被你打的那個人嗎？”
“不是，是齡芳?！?p> “她怎么了？”
“聽說她今年偷偷的從家里跑了出來，那個大漢到現(xiàn)在還沒找見她。別人都說她跟著村里的另外一個男人跑了，去了廣東的什么地方。”
“她沒有和你聯(lián)系過？”
“沒有?！彼豢跉夂韧瓯械钠【?，啤酒過于冰涼使他做了一個很難受的表情，之后接著說“她現(xiàn)在才不會聯(lián)系我呢，她的心早變得好高騖遠(yuǎn)，追求理想中的生活去了。
“依我來看，她現(xiàn)在就和社會上的有些男女一樣，混來混去，把所有的熱情與感情消磨完了以后，最終還是會回到現(xiàn)實(shí)的痛苦生活中———你知道嗎？她不是在逃避痛苦，而是在揮霍青春，不僅對自己的未來不負(fù)責(zé)，也對下一代沒有責(zé)任。如果一兩年之內(nèi)她還不打算回來，她那兩個可憐的孩子，長大成人之后保準(zhǔn)不會認(rèn)她。除非她有什么本事，不然這一生可就注定要當(dāng)別人的玩物，跟這個人兩天，那個三天的。反正她自己都沒有把自己當(dāng)回事，我又能怎么著呢！”
“也許她想通了以后，就會回來呢？”我說。
“這可很難想通。”冷小軍搖著頭，“你說，她父母沒把她當(dāng)回事，當(dāng)時說好聽點(diǎn)是許配給了別人，實(shí)話講就是圖錢將自己的閨女賣給了別人。那齡芳自己心里也會想啊，如果父母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對自己有愛，就會替她想想，征求一下她的意思。但她的父母就覺得她好比自己養(yǎng)的一只羊或者一頭牛，到了一定年齡的時候換點(diǎn)辛苦錢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只是因?yàn)槭亲约荷砩系粝聛淼娜?，沒有像家畜那樣養(yǎng)育罷了。還有那個殺豬大漢，根本就不懂女孩是用來哄的，不是用來揍的道理，稍有不對頭，上去就給齡芳一頓七星拳。你說她娘家把她不當(dāng)回事，婆家又對她拳腳相待，要是交給我，我也受不了這樣，要是再愿意回來才怪呢！”
“照你這么說，她也做的沒有錯?！蔽蚁臊g芳也是忍無可忍才決定逃跑的。
“怎樣論對錯呢？”小軍手夾筷子敲著桌面，“在她娘家與婆家的眼里她那樣做是錯的，是不守婦道，她就該任勞任怨的和他丈夫過一輩子。而在我們眼里，是出于同情，才認(rèn)為她是對的。但是她為什么不選擇離婚呢？如果堅(jiān)持離婚的話，說不定她還有再次選擇人生的權(quán)利?！?p> “如果帶她走的那個人真心實(shí)意愛她的話，她選擇離開的方法即使有點(diǎn)糊涂，對她的人生來講或許是一次大的轉(zhuǎn)折。”我對冷小軍說。他面紅耳赤，神情已經(jīng)有點(diǎn)迷迷糊糊了。
“誰知道呢，”冷小軍打著飽嗝，差點(diǎn)吐了出來，我說如果想吐，就趕快去衛(wèi)生間，他搖了搖頭，繼續(xù)說，“你不了解男人嗎？如果人家只是想和齡芳睡上幾個晚上；齡芳也是為了逃跑才愿意跟那個那人走的呢？他倆之間沒有感情沒有愛，只是短暫的互相需要———我有時候也有這種需要，簡直是需要的厲害?！?p> 看此情景，他已然喝多了。于是我便對他說：“我們走吧，今天我們也喝了不少的酒?！?p> 他甩著胳膊大聲說：“這才喝了多少，我還能再喝一箱酒呢?！闭f著他便拿起旁邊的空瓶子，瓶口對著嘴，仰著頭一口氣喝了一瓶子空氣，然后瓶口朝下對我又說“看，夠意思吧？”
我憋著笑回答：“挺夠意思的，不過現(xiàn)在我們確實(shí)該走了，你要是不走，我可要走了。明天我要上早班”他這樣下去肯定會出更大的洋相。
“好，”他又拿起空酒瓶子喝了一大口，最神奇的是，他喝空氣的時候，連喉結(jié)都在動，“不過我想唱首歌再走?！?p> 我還沒來得及阻攔他，他就唱了起來，眼睛盯著我，表情十分陶醉的唱道：‘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的愛上你，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你知道我在等你嗎，你是否真的在乎我.......’周圍投來異樣的目光。我向大家道歉，然后只好硬拽著他往飯館外走。
還未到門口，他又甩開我的手，跑到我們剛才鄰座的女孩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唱道：‘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月亮代表我的心......’動作妖嬈，神態(tài)依舊深情萬分。
我站在收銀臺前，尷尬的不敢抬起頭來。不管怎樣，我還是得走過去把他拽過來，讓他少出點(diǎn)洋相，我也少尷尬一陣。
當(dāng)晚我是準(zhǔn)備把他送到宿舍里才打算走的，但經(jīng)過宿舍樓底下的涼亭時，他突然停下腳步，甩開我的手，望著天空中的圓月，說是這樣銀裝素裹的夜晚實(shí)在是難得一見；他要趁著這美麗的景色好好的陪一下他的嫦娥妹妹。
他陷在其中，無視我的存在。過了差不多有五分鐘的時間，他才想起我來，對我凝望著說：“你說現(xiàn)在天上廣寒宮里的嫦娥比較冷呢？還是古墓里的小龍女比較冷？”
“這我他媽的怎么知道?！蔽覊阂衷谛闹械呐鸨l(fā)出來“我他媽的喝點(diǎn)酒，最多也就是折磨一下自己，而你他媽的非要一箭雙雕。”
他以非常輕蔑的神情以及語氣對我說：“真他媽的是個俗物?！?p> 要不是我頭腦還保持這清醒，我保準(zhǔn)會讓他也欣賞一下我的軍體拳是如何的地道；可我知道，我一旦出拳，除了能讓他換來慘痛的教訓(xùn)外，我也是一樣的。我會被罰款，或者是被店里開除。如果我們都沒有喝酒，事情就不會發(fā)展到這般反目成仇的境地。
我強(qiáng)壓住心中的火氣，不再理會他，順著我們走進(jìn)來的那條路，走出了小區(qū)的大門。
時隔兩天，店里就傳出了冷小軍那晚抱著樹過了一夜的消息；還有人聲稱，冷小軍不光是抱著樹，還啃了一晚上的樹皮，樹上嶄新的牙印至今清晰可見。至于他為什么會啃樹，這個就無從知曉了?；蛟S他真的看見了嫦娥妹妹，打算做點(diǎn)什么，以表對她的深切愛意。
不到一個星期，冷小軍啃樹的事情，全店無人不曉。冷小軍本人對此卻表示毫無印象，對他的歌唱表演也是全然不知。有人猜測說是，他之所以不敢承認(rèn)自己有那樣的舉動，完完全全是因?yàn)樗坪缶谷粋α艘豢脴?，如果這棵樹有心的話，估計(jì)連心都會傷到的。
不過呢，既然他對那晚的事情表示一無所知，我也再沒有必要向他提及此事?？捎行┎]有親眼目睹過程的同事，仿佛親眼目睹了一般，到處散播冷小軍的丑聞；當(dāng)然還有我的；只是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有一段時間了，漸漸的也就失去了傳播的樂趣?；蛟S只有再發(fā)生新的新鮮事，他們才會會淡忘掉冷小軍的丑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