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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燕朝當祖宗

第二十四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在燕朝當祖宗 仰望凌霄 2213 2019-12-02 05:03:51

  “那你不配和我說話!”

  沒想到對方居然這般回應,柏文當下也不由一愣。

  看著對方那一臉摻雜著鄙夷的笑容,柏景哪怕是平日里脾氣再好,此刻卻也忍不住大怒,當即便大聲質問起對方:

  “這年頭和人講道理,莫非還要先問配不配的么?”

  “閣下方才對我等鄭學之說頗有抨擊,甚至說天下人只識鄭康成公,而不識孔圣,然而閣下所拿來舉例之人,反而卻是那等篡改孔圣經(jīng)典之徒,如此豈不可笑?”

  “所謂公義自在人心,閣下自己發(fā)言時可以侃侃而談,然而等被人反駁,卻居然捂起耳朵來了,這便是閣下所秉持的道理么?”

  這一番話下來,頗有條理,倒也讓許多旁觀者望向柏文的目光,都變得欣賞了許多。

  “卻也有幾分巧言善變?!?p>  聽柏文如此質問,那年輕人仍舊面色不變,略一沉吟后,當即嘴角微翹,卻忽然自懷中取出一物來。

  而待看清那年輕人手中之物后,周圍人卻是頓時一陣嘩然。

  柏文見狀,也是忍不住瞳孔一縮。

  因為那年輕人所取出來,竟是一枚金印,甚至上面還系著紫色的綬帶!

  金印紫綬!

  這代表著面前這滿臉倨傲的年輕人,至少是一位當朝三品!

  而能在如此年紀便能擁有金印紫綬,面前這年輕人的背景,卻是絕對強得恐怖!

  在這等刺激下,柏文內心里也是幾番猶豫,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抬起頭來,正視那年輕人的目光。

  便見那年輕人當下得意洋洋道:

  “為何你這等人不配跟我說話,便是因這金印紫綬了。需知我乃是大燕列候,食邑千戶,按照所謂禮法,似你這等布衣之徒拜見本侯時,卻需先向我行禮!”

  說完,這年輕人當下看向了柏文,嘴角帶笑,卻是頗為期待柏文的表情會如何。

  畢竟其他人都是把金印束在腰間,而他平日里卻喜歡將金印藏起來,便是多少存了些戲耍的味道。

  然而下一秒,柏文的舉動,卻是讓那年輕人的笑容瞬間一滯。

  因為在柏文得知眼前這年輕人竟是一位列候時,當下居然真就彎下了腰來,認認真真向那年輕人行了一禮!

  隨后柏文再度抬起頭,仍舊不卑不亢,卻是朗聲問道:“請問閣下,現(xiàn)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么?”

  那年輕人此刻已然反應了過來,雖仍舊有些驚奇,也不見了原先的那份輕蔑,可卻是面色從容,絲毫不慌。

  便見他嘆了口氣,當下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來給你這布衣解釋一番,為何那《圣證論》值得一閱!”

  “《圣證論》所引用的《孔子家語》中,部分記載確實有違《大戴禮記》,或許是王公曾進行過私改,或許是《孔子家語》本身在傳承過程中曾出了一些問題,但是這書是真是偽,很重要么?”

  “當然是重要的!”

  柏文沒想到這人居然如此厚顏無恥,當下也是含怒發(fā)問:“讀書讀到最后,若連書中內容的真?zhèn)味疾恢?,那讀的是什么書?”

  “那我們讀書的時候,到底讀的是書本身的真?zhèn)?,還是讀書中道理的對錯呢?”

  那年輕人笑了笑,接著卻是又侃侃而談了起來:

  “《孔子家語》或許是偽作,《圣證論》或許引用了偽證,可是《圣證論》本身想要傳遞的道理,卻是正確無誤的啊,《圣證論》所駁斥的鄭學中的那些謬論,也確實是存在的??!”

  “既然《圣證論》本身的道理沒有錯,那么我們?yōu)槭裁催€要再苛責呢,我們?yōu)槭裁匆m結于《圣證論》形式上的真?zhèn)?,而不去欣賞其中內在的正確道理呢?”

  “就好似是這鄭學所推崇的禮法教化一般,相較于這世間真正的天道,所謂禮法也不過是浮于形式罷了,圣人之所以創(chuàng)立禮法,也只是為了能更好地順應天地之道罷了?!?p>  “然而儒家傳承至今,鄭學逐漸成為顯學,卻是過于看重禮法了,天文星象是禮,氣候四時也是禮,如此推崇形式上的禮法,卻忽略了其內在的真正天道,豈不是真正違背了圣人的本意么?”

  “相比之下,王公雖然或許有偽作《孔子家語》,可是如今王公所堅持的道理,卻恰恰才是孔圣的本意啊,由此觀之,我等所推崇的才是孔圣的內在啊,而鄭學所堅持的,卻不過是孔圣的外衣罷了!”

  ……

  越辯論下去,柏文卻是越發(fā)惱火起來。

  因為面前的這年輕人,著實是一位詭辯的好手,在和柏文論戰(zhàn)時各種避重就輕,最終總是把話題轉移到一個所謂的天道上去。

  然后便得出了結論,即天道才是正確的、內在的,而鄭學推崇的禮法是錯誤的、表面的。

  可問題是,什么才是天道呢?

  他憑什么認定自己認為的天道,就是真正的天道呢?

  天道這個東西,畢竟是虛無縹緲的,看不清摸不著,是混亂無比的。

  而禮才是穩(wěn)定的,是秩序,是綱常。

  禮法安定之世,莫不大治。

  而禮崩樂壞之世,莫不大亂!

  因為禮這個東西,是經(jīng)過圣賢們探索和驗證過的,是行之有效的。

  而天道卻是未知的,是從未被驗證,也不可能被驗證的!

  用未知、不可控的天道,來取代已知、行之有效的禮法,是要出大亂子的!

  面前這位年輕的列候,口口聲聲說什么鄭學只是孔圣的外衣,然而他自己卻才是在打著孔圣的旗幟,來反孔圣罷了!

  可偏偏,這人卻又精通詭辯之術,遇到什么無法解釋的問題,便統(tǒng)統(tǒng)都往天道上面扯。

  總之天道是對的,鄭學是錯的!

  而柏文平日里都是宅在家中閉門苦讀,平甚少和人打交道,一向都不怎么善于言辭,以至于辯論越到后面,卻是愈發(fā)口拙起來。

  甚至于有理說不出,真是無比的憋屈和惱火!

  于是柏文便逐漸處于下風,在辯論中被壓制。

  而最終,那年輕人也是得意洋洋地離去了。

  畢竟同各種新舊思潮交鋒的洛陽不同,鄴城學界一貫保守,卻是被視作為鄭學的大本營所在。

  而那人今日之所以在書肆中鬧出這么一番動靜來,便是有意在這鄭學盛行之地來邀名造勢。

  如今目的既然已經(jīng)達到,自然是得意洋洋。

  而周圍的人群見狀也紛紛散去了,邊走邊聊,卻將剛才那場辯論當做為一場趣談。

  只留柏文,手持著一本剛買來的《呂氏春秋注》,呆呆立在了原地。

  甚至一度覺得人生寂寥無比。

  過了許久,柏文忽然發(fā)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當即他連忙扭頭望去,卻見身旁正站立著一位似曾相識的年輕士子,正略有些難為情地看著自己。

  這人是誰?

  柏文當下不由皺眉,隨后再仔細望去,打量了半響,卻是忽又反應了過來。

  這不就是那位,起初在書肆中引發(fā)了爭執(zhí),而后又被那詭辯之徒給說得面紅耳赤、怒目圓瞪的年輕士子么?

  柏文總算明白這人當初,為何是面紅耳赤、怒目圓瞪了!

  實在是那詭辯之徒太過無恥,也太過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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