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7
張柳氏正了一下易容,帶著兩個丫鬟走下樓來。
樓下等著的,果然是楊鶴汀。
楊鶴汀自報了家門,張柳氏見真的是張?zhí)梦膩砟详枌さ南壬?,心中暗暗欣喜,因為張?zhí)梦男胖须m然沒有明說,但張柳氏亦能感覺到,這個楊先生,才是張?zhí)梦娜氇z的引子。
兩人在大堂尋了個僻靜處坐了,張柳氏讓兩個丫鬟遠遠地再一旁伺候著,便急切地詢問道此事的內(nèi)情。
楊鶴汀將其所知和盤托出,卻隱去了自己同盟會的身份,張柳氏聽得愈發(fā)憂心。
楊鶴汀又將這些日子通過其他途徑了解到的內(nèi)情告知張柳氏,點明了此時啟封的真正目的。
“夫人,張老爺此事,皆是因我而起,鶴汀定然會使勁渾身解數(shù),動員整個南陽學(xué)界為張老爺喊冤!”
張柳氏心中默默地盤算了起來,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張?zhí)梦男胖袝f此時已非罪狀的問題了,啟封還背負了半個欽差的身份,該如何處理呢?
“先頭,我已通過各方關(guān)系,與這個啟封聯(lián)系,但無論錢財許到多少,他卻始終不吐口!”楊鶴汀看了看張柳氏,“以楊某看來,啟封對張老爺,已經(jīng)動了私怨了!”
張柳氏心頭咯噔了一下,為官者,若以公論,尚且可以壓人一頭,若是動了私念,想要翻身,那可真是難上加難了。
“楊先生,我家老爺此時身在大牢多日,不知生死,可有法子讓我等家眷探視一番?”
楊鶴汀搖了搖頭,“我甚至動用了河南學(xué)政的關(guān)系,都未能入獄探視,反倒惹得被人盯了好多天!”
張柳氏皺了皺眉,默然不語。
楊鶴汀偷瞄了張柳氏一眼,“為今之計,恐怕只能將此事鬧大,以勢壓人了!”
張柳氏的眉梢悄無聲的一挑,以勢壓人,若是旁人,恐怕并不會理解的這般快,但是張柳氏畢竟出身官宦之家,怎能不懂這是民告官的唯一途徑。
何況,她父親當(dāng)年,也就是栽在了政敵的這一手上。
張柳氏看向楊鶴汀,“先生是大才,思量自然謹慎的很,那若要依先生之意,該如何辦呢?”
楊鶴汀扶了扶眼鏡,“我已聯(lián)系了各公學(xué),準備以罷學(xué),來聲援張老板!”
“罷學(xué)?”張柳氏驚了一下,雖然她自幼上的是私塾,但也知道如今大多人家的孩子都在上公學(xué),若是罷學(xué),受牽連的豈止成百上千!
“楊先生,此乃我張家……”
“夫人謬矣!”楊鶴汀抬手止住了張柳氏的話,“現(xiàn)在雖然是張老板身在牢籠!但那京城來的啟封疑的是我楊某人!鶴汀實是為了自己的清白相爭!若是張老板因我獲罪,便也坐實了我楊鶴汀的罪名!所以鶴汀此番一定會與官府對抗到底!”
張柳氏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楊鶴汀所說的話,讓她幾乎無可分辨,而且,于張?zhí)梦牡默F(xiàn)狀來說,自然也是只有利的。
楊鶴汀站起身,朝著張柳氏拱了拱手,“楊某此來,一來是略表歉意,連累了張老板,二來是表決心,請夫人放心,我楊某人一定拼盡全力,救張老板出來!”
張柳氏起身,淺淺地蹲了個萬福,楊鶴汀便借口學(xué)堂尚有事務(wù)要處理,便先離去了。
到了晚些時候,張?zhí)貌不氐搅藭^,進門便嚷嚷著要水喝。
張柳氏聽得張?zhí)貌穆曇?,便領(lǐng)了丫鬟下樓來。
張?zhí)貌诉^門子遞來的涼水,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又用袖子抿了抿嘴,“嫂嫂安心,哥哥入獄之事,南陽城的商界也都知道了,有個叫楊鶴汀的出面鼓動大家伙罷市,幾個老家伙們正在商量著呢!”
“罷市?”張柳氏一愣,這個楊鶴汀又是罷學(xué)又是罷市的,倒讓她不免多心了起來,隱隱約約地感覺著,怎么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
張?zhí)貌姀埩喜谎哉Z,也是有些不明就里。
張柳氏一邊讓丫鬟取來毛巾,遞與張?zhí)貌梁?,一邊將楊鶴汀的事緩緩道來。
張?zhí)貌彩窃铰犜絿烂C,坐在張柳氏對面揣摩起來,“這個姓楊的,雖然按他所說是這么個理兒,但這又是罷學(xué)又是罷市的來回鼓動,說他不是革命黨吧,這行事作風(fēng)倒是遭嫌的很!”
“叔叔別亂講,若楊先生是革命黨,老爺?shù)淖镞^可就大了!”張柳氏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如今看來,那個京城來的啟封是想借著尋老爺晦氣,一來立威,二來尋不到這個楊先生的破綻,拿老爺撒氣來的。若是真如這個楊先生所說的,罷學(xué),罷市,老爺他,或許也能得些利!”
“得不得利還不好說!”張?zhí)貌妹聿镣旰梗槺銚哿藫垩プ由系幕覊m,“反正這么一鬧,咱老張家也算是在這南陽地界上揚了名了,居然敢聯(lián)合這么多行業(yè)對抗官府!”
張柳氏抿了抿嘴,看向張?zhí)貌?,兩人各懷心思地對望了一下?p> 張柳氏此時心里已經(jīng)像明鏡一般了,楊鶴汀的法子雖然絕對不會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大公無私,但現(xiàn)如今,卻是唯一可以扭轉(zhuǎn)局勢的最佳手段了。
但,張?zhí)貌脑?,也提醒了張柳氏,一旦用了這法子,張家也就在官府這邊掛了單了,無論成敗,站在官府的角度來說,張家,都是不安定的因素,遲早要想法子擺平的。
張柳氏回房想了許久,還是有些猶豫了,她一面令丫鬟將隨身帶的金銀包好,與她四處尋關(guān)系接近南陽各路官員的家眷,廣結(jié)人緣尋求相助;一面將大部分銀票交于張?zhí)貌フ媲笠妴⒎馀c文策,投石問路,看看是否能用銀兩去疏通。
一連折騰了好多日子,卻是寸功未進。
文策礙于啟封的身份,壓根不愿趟這攤渾水,啟封那邊是咬死了張?zhí)梦目v仆殺人,雖然未遂,卻是事涉亂黨,罪加一等。
也不知是從哪傳來的消息,啟封等張?zhí)梦慕怀鲋鲀床怀?,竟然要先明正典刑,拿他開刀了。
張柳氏頓時慌了神。
若是將張?zhí)梦拿髡湫塘?,那張家就真的萬劫不復(fù)了。
這一點,張?zhí)貌埠芮宄?,連日來他在南陽城最好的醉春樓上連開大席,與南陽城方方面面的官員們打的火熱。但一提到從啟封手上撈人,便都是充耳不聞不了后話。
張?zhí)貌藥装賰摄y票尋了個機會借別人的場子見過啟封一面,那啟封非但沒有談下去的意思,還撂了狠話,便是張?zhí)梦囊蝗税咽驴噶?,也難保張家沒有與亂黨有聯(lián)系,此事,啟封一定會追究到底的!
事走到這一步,已是再無回旋之地了。
擺在張柳氏面前的,只有唯一的一個辦法了。
但,卻是她最不愿選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