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策看了啟封一眼，低聲問道：“何處來的人馬？城防營都是吃干飯的？這都攔不??？”
那衙役支支吾吾地回道：“大…大人！不是攔不住，是…不敢攔！”
“唔？！”文策一愣，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跪在一邊的張?zhí)梦?，“為何不敢攔？！”
那衙役猶豫了一下，附在文策耳邊低聲說了句，驚得文策霎時間面如死灰，文策躊躇著看了看張?zhí)梦?，心猿意馬地擺了擺手，讓衙役退下了。
那邊啟封仍在一層一層地撕擄著要去拿楊鶴汀，文策慌慌張張地走上前去，低聲地說了句什么，啟封初時一愣，卻是放聲狂笑了起來，唬得圍觀人群都不明就里。
啟封狂笑了一陣，一把將手中的佩刀向張?zhí)梦臄S了過去。
張柳氏頓時一驚，下意識地沖到張?zhí)梦牡纳砬叭?，那佩刀卻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了她眼前，啟封狠狠地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他娘的，勁兒用輕了！”
文策也是驚魂未定，趕緊在跟前勸和道：“大人息怒，此事已經(jīng)鬧大了，若是傳揚到開封府，下官實在難做，大人英名也會盡喪?。 ?p> “放你娘的屁！”啟封張狂地罵道：“越是回護的人多！更加證明，這張?zhí)梦哪耸琴\首！更加留不得！”
“他！”啟封指了指跪在衙門口的張?zhí)梦?，又指了指人群簇擁中的楊鶴汀，“他！”
啟封的眼中已經(jīng)泛起了鮮紅的血絲，配上他猙獰的面目，愈發(fā)讓人心生畏懼，他獰笑著看向文策，輕搖著上身，低吼道：“今日，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得這二人！”
文策驚懼地看著啟封，手足無措地看了看左右。
衙門口的長街上，已經(jīng)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搬凳扶梯的，爬墻上樹的，竟似在衙門口看大戲一樣，將這知縣衙門堵了個水泄不通。
怪不道剛剛那殺才怎么是從衙門里跑出來的，敢情是前門擠不進來從后門穿堂跑過來報的信?。?p> 維護著楊鶴汀的學生、教員們又是圍的里三層外三層了，里層的各個都帶了傷，想必已是調(diào)換過位置了。
王祥安這群商賈自成一派，沿著北面人群齊齊站了一列，也是虎視眈眈地看著衙門口。
文策此時的狀態(tài)已不是汗流浹背能形容的了，自打入了這南陽縣以來，如此陣仗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先前只聽說過鬧民潮時南陽城嘯聚五六千人去打靳崗教堂，鬧得個舉國聞名，今日一見這陣勢，文策這才意識到，往日是真小看了這宛城地界。
事已至此，文策愈發(fā)覺得這渾水他是徹底趟不動了，他無奈地抖了抖兩袖，正了正衣冠，插手而立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同樣驚魂未定的還有張?zhí)梦暮蛷埩?，張柳氏此刻的雙腿都還在不停的打哆嗦。
啟封扔過來的那鋼刀就躺在她面前，吐露著寒光。
若是勁兒再大一點，那還了得？！
張?zhí)梦男挠杏嗉碌乇Ьo了張柳氏，連日來，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張柳氏了，他雖然算準了必然有今日這一出，卻始終空懸著心，畢竟到底會發(fā)展到哪一步，他也看不透。
這個楊鶴汀雖然是憂國憂民的志士，但張?zhí)梦拇蛐难劾飬s是看不透他的，總覺得他還在隱藏著什么，就像他今日來到這衙門口，看起來就不像只是單單為救他張?zhí)梦倪@么簡單。
張?zhí)梦目戳巳巳捍負碇械臈铤Q汀一眼，那一臉的堅毅和果決，又似乎在告訴張?zhí)梦?，他楊鶴汀真真正正是來替他張?zhí)梦挠懸f法的。
或許，我只是多想了。
張?zhí)梦目戳丝捶谝慌缘乃膬?，心中卻提不起一丁點的埋怨，歸根到底，四兒也是為了維護自己這個老爺，若不是四兒那一槍，恐怕當晚就得被抓進水牢，還不知下場如何呢！
想到這兒，張?zhí)梦拈L舒了一口氣，按著膝蓋想要起身，卻被張柳氏死死地按住了。
張?zhí)梦脑尞惖乜戳藦埩弦谎?，張柳氏貼在耳邊輕聲說道：“老爺無須摻和，靜觀其變就可！”
張?zhí)梦囊汇叮蛄嗣蜃?，也不好再說什么，便乖乖地跪在原地。
張?zhí)貌谌巳褐行那橐彩瞧呱习讼碌?，心中大概已?jīng)猜到了那隊自北門而入的人馬是何來路：定是賒旗鎮(zhèn)那起子西商來了！
但聽那衙役說門上攔不住是怎么回事？那群骨子里都透著算計的商賈難不成還敢?guī)藖砟详柨h城強搶嫌犯嗎？
張?zhí)貌凉M肚子疑問地看了一眼張?zhí)梦?，這個哥哥平日里不哼不哈的，今日鬧這一出也算是看出他的人脈交際有多旺了。
這畢竟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必然不是自己這般臨時抱佛腳的請客吃飯能拉動這么多人來回護的，楊鶴汀這群文人就不說，那是和哥哥坐一條船的。
賒旗鎮(zhèn)的西商呢？能做出多大的努力？那個黨滄童沒坐上頭把交椅，心中就沒一點罅隙？還帶人來南陽救人？
張?zhí)貌蛄嗣蜃?，自己在外當兵了幾年，怎得就看不透這商家心思了呢？！
啟封此時卻沒那么多心思，他獰笑著看想楊鶴汀，這個人，這個直隸總督明言的亂黨，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拿下！審都可以免了，拉進去今晚就黑了他！
人死了！就沒人再來鼓唇弄舌，混淆視聽了！
啟封回頭看了看張?zhí)梦?，冷笑了起來?p> 早不來晚不來，老子到南陽了，你來拜會亂黨，死有余辜！
張?zhí)梦拇藭r剛好抬頭，兩人的眼神不偏不倚地碰撞在了一起，張?zhí)梦淖x懂了啟封的殺心，啟封看出了張?zhí)梦牡睦Щ蟆?p> 兩人都笑了，張?zhí)梦氖强嘈?，啟封卻是獰笑。
這時，圍觀的人群后傳來一陣陣喧囂，人頭涌動的大街上似乎被擠開了一條不窄的通道，早有登高望遠者大聲地討論著什么。
啟封卻渾然不顧，一把搶過一名侍衛(wèi)的腰刀，冷冷地看向喧鬧方向。
我是堂堂大內(nèi)侍衛(wèi)，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也不能無視法度，衙門口清凈之地，大張旗鼓而來，我便可先定了你罪再說！
啟封攥緊了刀柄，躍躍欲試地看向人群中漸漸分開的縫隙。
通道乍開，走在前頭的，卻是兩方精心裝裱過的大字。
一書“龍”，一書“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