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各懷心事
星期天的早上,吳思遠覺著應(yīng)該回一趟對面的家。今天保姆照例休息,夏露一大早就開始忙碌,她起的很早,做好早飯等思遠起來,一起吃了早餐,又忙碌著給孩子喂飯。她早計劃好今天“一家三口”要到近郊去短途自駕游,思遠想到已經(jīng)有兩個周末都沒有回家了,看著還有一些時間,借口要換一身休閑的衣服,打算回家里看看。夏露抱著孩子跟著到門口,搖著她胖乎乎的小手說:“爸爸快回來,我們馬上出發(fā)啦!”吳思遠轉(zhuǎn)過身。笑著在夏露的臉上啄了一下,又親了親女兒的臉:“馬上,很快!”
思遠出了門,又回頭看了看,門已經(jīng)關(guān)好,他沒有坐電梯,徑直拐向了樓梯間。當初夏露堅持要把房子買在這個小區(qū),而且堅持要買在自己和甄愛新家的對面,他第一感覺就是太荒唐了!無奈夏露兩眼含淚地撲到他的懷里:“我一想到我愛的人跟別的女人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就心如刀絞。你總是說愛的人是我,我就是要看看,你愛誰更多一點。”她絲毫也不掩飾對甄愛的妒嫉,柔情蜜意中裹挾的一點小小的潑辣反倒讓吳思遠很是受用。在他心里,本就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夏露,她所受的委屈都是為了遷就自己,雖然覺得為難,還是遷就了她。自己眼下可以說是在左右逢源,但慶幸的是林甄愛很少追根問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年多了,這種不正常的狀態(tài)竟然一直都沒有露出什么蛛絲馬跡,有時候思遠都懷疑甄愛的是不是真的愚鈍,還是她明知自己“彩旗飄飄”而故意裝聾作啞。以自己對甄愛的了解,好像不太可能。兩戶房子都在11樓,一東一西,共用一部電梯。吳思遠很小心地拐進了步梯間,從11樓徒步下樓的人基本沒有,走到一樓樓梯口,他先等了等,直到確認大廳沒人進出,才快步走了出去,又很快地右拐走向了一條通往小區(qū)大門的僻靜的小路。最近的行蹤更要格外謹慎,原本以為升為院長助理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誰知突然副院長臨時升職,現(xiàn)在副院長的空缺包括吳思遠在內(nèi)共有三個競爭對手,大家實力相當,結(jié)果是個未知數(shù)。最好不要授人以柄。
他得先去取車,每次回來如果準備到夏露那里,他都會把車停在小區(qū)外一家賓館的收費停車場。出了大門,他放慢了腳步,穿過一條矮樹夾道的石板路,一邊走一邊自問:在林甄愛和夏露之間,自己到底愛誰更多一些?結(jié)婚到現(xiàn)在,和甄愛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但吳思遠總感覺到如秋天一樣純凈恬淡,甚至有些冬的僵硬微寒。夏露陪伴他的時候就大不相同,和夏露在一起,如春天一樣溫柔絢爛,像夏天一樣如火如熾。吳思遠更迷戀那“夏天”,覺得自己就是一只飛蛾,心甘情愿地去“撲火”。
吳思遠把車開進小區(qū),在地下停車場泊好。從進入電梯到拿出鑰匙開門的短短幾分鐘,他的腦中一直在構(gòu)思著一個有說服力的借口。打開門的一瞬,他的心情既放松又失望: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甄愛原本就不在家!思遠狐疑地在家里走了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衛(wèi)生間的洗臉盆中水漬未干,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茶香,這香味很熟悉,是甄愛常用的一款香水。家里打掃得很干凈,陽臺的衣架上還晾曬著被單和剛洗好的自己的衣服。
吳思遠抬頭看了看臥室走廊里的一座歐式掛鐘,心里奇怪:“這才八點,這么早去哪了?”他走進臥室,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打開衣柜,里面的收納箱整齊有序,他在一個裝滿了自己家居服的衣箱里看到一套土黃和草綠相間的休閑服,依稀記得是甄愛去年買給他的,勸他工作越緊張越要多鍛煉身體。思遠把衣服拿出來,包裝袋還完好無損。他拿出衣服本想換上,又轉(zhuǎn)念一想:沒準兒甄愛是去買早點了,很快就會回來,便匆忙提上袋子,鎖好門,從電梯里穿過去直接來到了對門的“家”。
“一家三口”臨出門的時候,夏露蹲下身來,對女兒說:“小美,讓爸爸抱好不好?”思遠心里一沉,雖說關(guān)起門來很恩愛,但小區(qū)的保安和物業(yè)都知道,林甄愛才是名副其實的“吳太太“。平時不管是和夏露出門,還是三口人出門,思遠都盡量避免大家同時亮相。尤其這個時候,簡直就是“不作不死”。
幸好女兒一臉不情愿,拉著夏露的衣服,帶著哭腔:“媽媽,媽媽——”思遠暗自松了一口氣,忙說:“我把車開到小門旁邊等著,你們收拾好了就下來吧?!?p> 直到車駛上了馬路,思遠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車里一片沉默。車漸漸駛離了市區(qū),路旁的樹木多起來了,一片片已被耕耘過的田野一閃而過,時不時看到有幾個身影在彎腰勞作。
夏露這時候才開口:“小美,你看那邊,那邊是山,大山。”
“小美,告訴媽媽,這邊是什么?”
“樹!大樹?!迸畠旱穆曇籼鹈狼宕?。
“小美真聰明!”夏露的聲音里是滿滿的欣慰。
思遠回頭看了一眼母女倆,笑了笑,他知道,夏露的心里并不痛快。
麗都商廈正門面臨繁華的商業(yè)街,后門則面對著一片高樓林立的商住區(qū),這里環(huán)境優(yōu)雅,一片不大的廣場在周日的早上尤其熱鬧。
此時,甄愛正坐著廣場的一張長凳上,興味盎然地看著一群人在跳廣場舞,與周邊的喧鬧對比,這里到格外安靜,仲春時節(jié),早晨的風(fēng)還帶著一絲涼意,長凳也是涼冰冰的,甄愛絲毫也不在意。她更愿意和人群分享這一份熱鬧,聽著大爺大媽到三歲孩童,隨便什么人都會唱幾句的流行歌曲回蕩在廣場的上空,鮮明的節(jié)奏催動著人們跳起來的欲望,隊伍里的人們隨者舞曲的變換依次揮舞著紅綢,彩扇,然后是手舞足蹈,賣力地做著每一個動作,仿佛這里就是一個舞臺,每個人是主角,有沒有觀眾,大家都一點不敷衍地認真表演著。甄愛最喜歡的正是這份熱情。大家都認真地忙著生活,沒有人注意到甄愛,這份不被矚目的參與感讓她感到很舒服。
直到曲終人散,甄愛才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久坐發(fā)麻的身體。天氣晴好,周圍一片桃紅柳綠,昨夜剛下過春雨,甄愛深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心里一邊默念著“良辰好景不易得,此日詎可容易過?!币贿叢铰妮p盈地向商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