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珺年扭頭看了看坐在旁聽席的易禾,余光掃到了坐在她旁邊的張洋正用刀子似的眼神剜著她的心,“我方依舊主張無罪?!?p> “李醫(yī)生,”宋珺年開口,“在慌亂的情況下,人的大腦有沒有可能對做過的某事或者未做過的某事記憶紊亂模糊?”
李安北點點頭:“有可能,在危急的情況下,求生是人的本能,大腦可能會把想要去做但還未做的事情當成已經(jīng)做過的事情。”
宋珺年:“這讓我想起一件事,在場的每個人或許都經(jīng)歷過。我們常常會在上完廁所出來后就覺得自己沖過馬桶了,但下一次去廁所時會疑惑明明沖過了啊?!?p> “我想我的當事人就是如此。本想要去斷開電閘,結果因為求生的本能慌忙中逃了出來,大腦造成了一個已經(jīng)做過此事的假象。并不是有意而為之,所以不構成妨礙公務罪?!?p> “什么……?”易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山也坐不住了:“怎么從謊稱變成假象了?”
“但是火災確實造成了傷亡,辯方怎么能置之不理?”孟可瀾已經(jīng)心慌意亂,不知所云。
“我方對火災造成的傷亡情況了然于心,但檢方?jīng)]有直接證據(jù)指明是我方當事人的過錯?!彼维B年依舊淡定。
原本十拿九穩(wěn)的孟檢察官蹙起眉頭,不停翻看文件中的證據(jù)有沒有漏洞。
如果檢方?jīng)]有證據(jù),張洋極大可能被無罪釋放。
易禾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氣,然后閉上眼睛緩緩地呼出來,在心里不停為自己加油鼓勁。
“還有!”易禾高高舉起拿U盤的手,突然從旁聽席站起來大吼道,眼睛不敢睜開,頭也不敢抬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她。
秦山拽拽她的衣服示意讓她坐下。
審判長讓法官助理遞給她麥克風,以及去取物證。
“我是這次火災的報道記者易禾,剛剛檢察官報道的傷亡數(shù)據(jù)并不真實。”
法官助理把U盤的內容投放至白幕。
“真實的傷亡人數(shù),應該是死亡1人,重傷1人,輕傷……24人?!?p> “什么?”
“24人?”
旁聽席開始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
“肅靜!”
孟可瀾似乎又有了把握:“媒體朋友為了穩(wěn)定民心,報出虛假數(shù)據(jù)可以理解。如此一來,輕傷患者增加,情節(jié)嚴重,可以構成失火罪。檢方發(fā)言完畢?!?p> 張洋氣急敗壞就要狗急跳墻,從椅子上蹦起來,想手撕了易禾。
“我要殺了你!”
張洋讓身后幾個法警按住,迫不得已被強行銬在椅子上。
易禾表面看起來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用死盯張洋的方式回懟剛他,實際上心里早就怕得不行了。
這么一鬧,宋珺年更加忐忑不安,額頭直冒虛汗:“我方主張……主張量刑。被告的女兒已經(jīng)在本次案件中死亡,況且被告還有兩位風燭殘年的父母,常年臥病在床。以及本案并沒有造成太多人員死亡、重傷,所以申請量刑。辯方發(fā)言完畢。”
“檢方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以上所有,同意辯方。檢方發(fā)言完畢。”
“辯方?”
“以上所有。辯方發(fā)言完畢?!?p> “根據(jù)蘇山市高級人民法院最終判決決定,1·31吟江餐廳失火一案中,被告人張洋,涉嫌過失失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經(jīng)量刑,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罰款四萬元……(省略超多話)”
一錘落音。
“易禾!我要殺了你!”張洋想掙脫,奈何手被銬鎖磨得通紅。他像一條極有目的性的瘋狗,眼白布滿細紅的血絲:“放開我!讓我殺了你!”
宋珺年在一邊嚇得站起身來。幾個法警把他按住,要把他押解入獄。
他用盡全力想要拜托束縛,卻被好幾個法警生拉硬拽地帶走。出法庭前,張洋依舊是死死剜著易記者與李醫(yī)生:“易禾、李安北!你們等著吧!”
他笑了,笑聲猶如魔鬼的鋼叉劃在地上所發(fā)出的“桀桀桀……”聲音。尖利刺耳,豺笑狐叱般令人毛骨悚然。
易禾癱坐回椅子上,兩只手顫抖著,心情久久難以平復。李安北回頭看著易禾害怕的樣子,又想起剛剛她那副挺身而出的模樣,只覺得可愛,寵溺一笑。
這一笑卻讓許燦也嗅到了危機感,他清了清嗓子:“咳……李醫(yī)生……”
李安北知道自己的真情流露被別人看到了,有些尷尬,但是并不想掩飾什么,于是只沖許燦微微一笑。
真相最終以這種方式公之于眾。只是消失的U盤、發(fā)不出去的帖子還疑點重重,背后的操控者究竟是誰?與黑熊先生有沒有關系?
這一切都好像走進了一片森林,遇上鬼打墻,林霧越來越濃了,走不出森林,看不見盡頭。
不管怎么說,這次的案件就這么過去了。
就這么……
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