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月,陳雨玹墜入巨大的悲傷,她已無暇顧及蘇迅,甚至要丟棄所有的功課。陳雨玹清楚記得,那天是周四,五月七日。
新的一天,宏遠女中外的忠孝路忙亂有序,放眼望去,遍地機車,曾有一種說法傳于坊間:一輛機車代表一張選票。在大陸有另一種說法:一輛機車代表一張罰單。機車前方的人行道上,陸客成溜結(jié)串,面對同文同種的寶島,他們定然感覺親切,想深入了解,有賴于他們的腳步。
街旁店鋪林立,店招各異,兼顧傳統(tǒng)章法與現(xiàn)代情調(diào),不像內(nèi)地一些地方,統(tǒng)一尺寸、統(tǒng)一字體――各家商鋪,臉面雷同,傻傻分不清楚。在某個街角,有賣小吃的臨時攤位,顧客排好隊,或長或短,井然有序。
不多時,某家的粢飯團就賣光了,攤主心滿意足,顧客的“謝謝”不絕于耳。在另一處的玻璃屋里,檳榔女穿著涼爽,向路人示好……
考前幾個月,宏遠女中封閉在一個巨大的結(jié)界里,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很難出來。陳雨玹的日程安排大同小異:樓上樓下,樓下樓上,教室圖書館,圖書館教室。
早晚面對刁鉆的考題,還有繁雜的課件,此前常去的“秘密基地”也不去了,那是校外一家小餐館,有很好吃的鹵肉飯和雞排,時間久了,店老板已經(jīng)熟悉了陳雨玹的面孔,每每看到陳雨玹來,就分外熱情:“同學,你的大雞排加飄香鹵肉飯!”
“我要開動啦!”陳雨璇學者《深夜食堂》里的對白。
“嘗嘗今天的鹵肉,打個分數(shù)?!钡昀习逭f。
“比昨天的有進步,101分啦!”陳雨玹試吃一口,滿口留香。
除了愛吃本土的雞排加鹵肉飯,陳雨玹還喜歡吃眷村的飯菜,尤其喜歡吃那位山東爺爺做的大饅頭。山東爺爺人高馬大,額頭布滿了碩大的老年斑。每天下午,他準時坐在公園邊,默默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買的人不多,卻有一部分固定人群中意他的饅頭,陳雨玹就是其中之一,饅頭軟軟的,像海綿,每次買饅頭,陳雨玹都會很有禮貌地說聲謝謝,山東爺爺說:“拿好饅頭”,鄉(xiāng)音濃重……
陳雨玹海特別喜歡眷村的豆花,吃到嘴里,軟嫩無比,特別是最后澆在上面的那勺糖漿,絕對是畫龍點睛,后來陳雨玹到大陸找蘇迅,蘇迅請他吃了一次山東的豆花,上面澆了一層用韭菜花做的醬,辛辣咸鮮,陳雨玹驚呼:“哇,豆花還有咸的??!”
蘇迅說:“對啊,在北方都是咸的?!?p> 陳雨玹說:“我還是第一次吃這種味道欸,蠻好吃的?!?p> 陳雨玹自己也搞不清,他為什么對眷村的飯菜這么情有獨鐘,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唯有愛和美食不可辜負,也許味道是拉近人與人距離的第一方式,陌生人見面想要深交,做的第一件事情,多數(shù)是吃飯。
臨近高考的那段時間里,很多美食都被陳雨玹辜負了,她參訪過的大陸,那位叫蘇迅的男孩,同寢室的高小卿,也都被她鎖入記憶的抽屜里,漸漸忽略了。
偶然中,她會和蘇迅說幾句話,都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除了考題,她似乎要把這個世界都忘掉。
陳雨玹的數(shù)學成績沒有多少長進,這讓她頗為苦惱,眼鏡的度數(shù)越來越高,隨便一頁紙上的小數(shù)點都能讓她眼花繚亂,她估算了一下,綜合各科預考成績,數(shù)學六十分算是危險臨界點,低于六十分就代表著于臺大、政大無緣,結(jié)果她每次都考不過四十分,這就不是危險臨界點那么簡單了,簡直就是危險的深淵,她必須飽受數(shù)字的摧殘,才能獲得學業(yè)上的新生,她暗自立誓:頭懸梁,錐刺骨,奮戰(zhàn)到底,必考臺政大。
阿雅仍然沒心沒肺,整天晚上折騰來折騰去,當陳雨玹大腦短路的時候,也就是阿雅最歡快淋漓的時候,陳雨玹煩不勝煩:“阿雅,你休息一下好不好?你這個樣子很容易打擾我學習誒?!?p> “我的大學霸,還在惡補數(shù)學呢,我早就對你說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是我打擊你,你的數(shù)字真的是不行誒?!卑⒀乓粋€側(cè)翻,翻到陳雨玹的床前。
“阿雅,不要鬧了?!标愑戢t合上課本,猛抓頭發(fā),無奈而焦慮的眼神看著頭頂?shù)臒舭濉?p> “我有一個讓你的數(shù)學成績快速提升的好辦法?!卑⒀糯蛞粋€響指,忽然來了個靈。
“什么辦法啊?!标愑戢t軟弱無力地說,絲毫提不起興趣。
“讓雅各布給你輔導功課啊,他是數(shù)字大魔王誒!”
“阿雅,你怎么醬紫!”陳雨玹抓起枕頭砸向阿雅。
阿雅一把接?。骸坝戢t,你牙痛嗎?”
“莫名其妙,問這個干嘛,我又沒長智齒?!标愑戢t躺倒床上。
“找雅各布哇?!卑⒀耪f。
“找他干嘛,他又不是醫(yī)生?!?p> “雅各布,諧音‘牙膏部’,專治牙痛?!?p> “真冷。”
“對了,我要偷偷給你說一個驚天大秘密?!?p> “你的秘密都不是秘密?!标愑戢t側(cè)耳恭聽。
“最近有一個男生追我誒,黃金鐵男呢?!?p> “阿雅,快高考啦,你竟然戀愛?!?p> “戀愛怎么了,戀愛是人生來平等的權(quán)利和義務?!?p> “不管你了,你好好履行你的權(quán)利和義務吧!”陳雨玹說罷,蒙頭大睡。
陳雨玹做了一個夢:她回到阿里山,遇見一只大鳥,大鳥在她的頭頂盤旋了幾圈,就飛遠了,她奔跑著,追逐著,暖暖的風吹過來,花兒漫天紛撒,像一場大雪,她不停地奔跑,也不知道追了幾百里還是幾千里,大鳥不見了蹤影,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車水馬龍,高樓林立,還有一條瘦削的河流,一個少年靠在欄桿上,緩緩轉(zhuǎn)過身,倔強的臉龐,有神的眼睛,像周湯豪,那只白雀正在他的肩膀上梳理羽毛呢。陳雨玹想對他說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就向他打起手語,我很奇怪,他什么時候?qū)W會打手語了?少年粲然一笑,向前走去,穿梭的車輛時而遮擋了他的視線,時而給她留出能見的空間,車流停息,當她穿過人行道來到河邊,少年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