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追到了?
43.
徐真真想她的確就是個傻子。
和陸廖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時間里,她幾乎對陸廖一無所知。她不知道陸廖喜歡吃什么,喜歡做什么,她也不知道陸廖住在哪里,他的爸爸媽媽對他怎么樣。
陸廖從不告訴她,她也從來沒問。
陸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徐真真的喜好來的。他就一直寵著她,陪著她,她居然就這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亟邮苤@一切,卻忽略了那個對她那么好的人到底喜歡些什么。
徐真真居然還一直可笑地覺得自己對陸廖也很好,很好什么呢?跟陸廖比起來,她做得真是差勁透了。
自從那個晚上以來,徐真真對陸廖的愧疚與傷感與日俱增。
徐真真和陸廖都同樣默契,沒有人提起那個晚上,沒有人提起那句傷了彼此的話。他們還是頻繁地聯(lián)系著,彼此分享著自己的生活——哦不,應(yīng)該說,是只有徐真真一個人分享著自己的生活。
徐真真也嘗試著想去融入陸廖的生活,卻又被陸廖顧左右而言他地岔開話題了。
徐真真總覺得她和陸廖之間有什么東西改變了,但徐真真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改變的到底是什么,她和陸廖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像往常一樣,只不過這種無形的不可言說的變化讓徐真真很不安就對了。
徐真真是在陸廖要去E洲支教的前一個星期才知道的。
就連這個消息陸廖也沒有主動告訴她,是徐真真自己偶然看到的。
那天徐真真忘記帶筆了,她在陸廖包里拿筆的時候就看到那份支教申請書就這么隨意地躺在包里。
當(dāng)徐真真看到面前支教申請書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她該質(zhì)問他嗎?她該為了這份沒和她打過一聲招呼就擅自決定的申請書,和陸廖大吵上一架嗎?
徐真真不知道她到底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
她只是很累,很無力。
徐真真看著陸廖平靜地收回她手里的那份申請書,淡淡地說那是他想追求的。
那她還能說什么呢?
這不正是她鼓勵他去做的嗎?
可她還是想勸他別去,可她還是自私地想和她的陸廖好好的一起生活。
可徐真真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都沒說。
她只說:“好,那你去吧?!?p> 像是愛進入了倦怠期,徐真真也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疲憊。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對他們兩個都好。
陸廖上飛機的那天,徐真真也沒去送他。
她躺在家里的床上,一遍一遍地刷著手機,可就算這樣,她的手機里也沒能出現(xiàn)那一句——我走了。
徐真真給自己放了一個長長的假,盡管一個高二的姑娘這樣做不對,可她真的太累了。
因為是寒假,徐爸徐媽也沒怎么管她,她就一個人四處逛啊逛,可是她發(fā)現(xiàn)這整座城市都藏著她和陸廖的記憶,這每條街道都有著她和他的身影。
有好多次徐真真都忍不住想要打電話給陸廖,可是她都忍住了。陸廖也許現(xiàn)在也希望她能夠不打擾吧。
但當(dāng)某一天下午,她在電視里看到E洲又突然發(fā)生戰(zhàn)亂的時候,徐真真徹底慌了。那個受波及最大的鎮(zhèn)子就是陸廖去的那一個!失蹤者名單里赫然列著陸廖的名字!
撥通電話——
無人接聽……
再撥通——
還是沒有回響……
陸廖,求求你了,接電話吧……
真的求求你了……
在無數(shù)次無人接聽的電話提示音后,徐真真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哭,后來她就記不得一切了。
她只知道她的腦子里不斷回放著那些她和陸廖在一起的畫面,以前的甜蜜也好,后來的感傷也好,那時候陸廖都在……他都在的啊。
徐真真后悔著那晚她說過的話,她都說的是什么屁話!追求什么自由,追求什么喜歡的東西!在這之前她只希望她的陸廖能夠好好活著!而不是現(xiàn)在的生死不明……
她想起她躲開的那個吻,她想起因為自己鬧的小別扭而沒能夠去機場送送陸廖……
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渾渾噩噩的,她沒了時間概念,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幾天,她能聽到外界嘈雜的說話聲,但又聽不太真切。
她再次清醒的時候,是因為徐子言的那頓胖揍。
她的子言哥哥啊,一邊流著淚一邊揍她,那真的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揍——沒留半分情面的。
這可真疼啊,徐真真想。
她緊緊地抱著徐子言哭,她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她只會哭,她只知道哭,哭到已經(jīng)再沒有一點多出的眼淚的時候,哭到心都破碎的時候。
徐子言答應(yīng)她,會幫她找,找到那個讓她,讓他們那么難過的人。
徐真真沒有力氣再去回憶一遍,那一段時間她到底是怎么過來的,因為太疼太痛苦了。
所幸的是,她挺過來了,靠著那一絲絲渺茫的希望。
確認(rèn)失蹤,不是死亡。
只要不是死亡,那陸廖就會活著的……他一定會活著的!
徐子言像他所說的,一直在搜集著有關(guān)那場戰(zhàn)亂的所有消息,想要幫她找回那個人。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徐真真不能再亂想,不能再折騰自己的身體。她必須好好吃飯,好好生活,如有違反,徐子言就徹底撒手不查。
徐真真不敢不聽徐子言的,她真的怕徐子言會放手不查下去,只依靠她自己的力量,她是沒有辦法找回陸廖的,她沒有像徐子言那樣的渠道去接觸那些信息。
而現(xiàn)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像徐子言所說的那樣,好好吃飯好好生活,好好地……等陸廖他回來的消息。
盡管沒有找到陸廖,但徐子言的搜尋并不是沒有效果的。那天徐子言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本日記本——是陸廖的日記本。
本子上那些清秀的熟悉的字體是徐真真絕對不可能認(rèn)錯的。
那本日記大概是陸廖到了E洲才開始寫的,日期從七月十一號——他離開的那一天開始記起。
整本日記都是記錄他在E洲生活的日常,很平常很普通。
徐真真知道他在那里認(rèn)識了一幫很可愛的孩子,他還特別偏愛一個叫阿肯的孩子,這個傻子還在日記本里自我檢討這種偏愛是不是不對的。
可是只是單看陸廖的簡單的幾筆敘述,徐真真也要喜歡上這個叫阿肯的孩子了。
阿肯是華裔,會說幾句蹩腳的中文,但很聰明,和陸廖相處久了之后,之前不怎么流利的中國話,他也能說得七七八八了。最惹人注意的還是這孩子皮得很,仗著陸廖的喜歡,頗有幾分恃寵而驕的味道,盡給陸廖搗亂。
陸廖匆匆記下的那幾筆,徐真真能感覺到他對阿肯的喜歡。
在那一天日記的最末尾,有幾道被黑筆重重劃掉的一段話,徐真真仔細(xì)看了好久,才看出來陸廖他寫了些什么。
“——如果我和她也有個孩子的話,那也一定會很可愛吧。孩子一定會很像她,像她一樣那么讓人喜歡,我也會好好守護她們,給她們最好的??墒乾F(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不能了……我真的……好想她……”
那段話明明那么深情,那么美好,卻又被寫下的它的主人給重重地劃掉了。
徐真真的手微微地有些發(fā)顫,她慢慢撫上被黑筆厚厚涂掉的那一個片段。
那個她……說的是她嗎?
如果真的是她……那他們又該錯過了多少啊……
徐真真忍著心里那快要把她淹沒的難過,繼續(xù)向下翻著。
日記的最后一頁臟臟的,很多擦不盡的灰塵將那一頁的字跡模糊得幾乎看不清。
“我們在等著安全撤離,但誰也不知道是救援和死亡哪一個先來。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總會讓人開始思考死亡的意義。如果我突然死去,無論她是不是愛我,她都一定會很難過。我知道的,她一直都是一個這么傻的人。但我更想她不要難過……如果你能看到的話……你一定不要哭,我的傻姑娘真真,我愛你。我……會回來的。一定會的……哦,我怎么又在說傻話了……她怎么會看到呢……”
徐真真看到最后這段話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但她只是任由著她的淚靜靜流淌著。
陸廖!你個混蛋!
你明明知道我會哭……
你明明知道我會難過……
那你怎么還不回來……
為什么不回來?。?p> 徐子言看著徐真真緊緊地抱著那本日記本,不斷落淚的樣子,什么話都沒說,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的手機里的傳來人聲的催促,他才拍了拍徐真真的腦袋。
“還有一個在陸廖支教的時候和他玩得很好的一個小朋友的電話,你接不接?”
徐真真幾乎是把徐子言手里的手機搶過來的。她顫抖著把手機貼到自己的耳邊。
是阿肯吧……
陸廖那么喜歡的孩子……
“你是徐真真姐姐嗎?”
阿肯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受了很重的傷。
“嗯……”
“你好,我叫阿肯,是陸老師……支教的學(xué)生……”
“我知道……”徐真真開口的聲音也很干澀。
“他們把陸老師的日記本拿給你看了吧……陸老師他……一直都很想你……他老是會提起你……”
“嗯……我……知道?!?p> “你知道就好了……”阿肯在電話那頭虛弱地笑了笑,“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你會好好的吧?”
徐真真早就哭得不像樣子了,她覺得自己心痛的要死,她幾次開口,都發(fā)不出聲音來。
她努力了好多次,終于用她那沙啞的聲音回他:“好,我會好好的……”
“嗯……”
阿肯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聲躁動。
“誰把電話給他的?!”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緊接著,阿肯聲音帶上了一點慌亂:“真真——”
“嘟——”
電話被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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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洲某個臨時搭建起的救助站的病房里。
“阿肯”空洞的眼固執(zhí)地望向空空的掌心,即使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東西。
旁邊所謂的父親還在對一旁的人大聲責(zé)罵。
“阿肯”把手慢慢放到心口,輕輕地將那句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給說完了。
真真。
我愛你。
我是撕號號啊
晚安~